长孙无忌拿起奏章,目光快速扫过其上的字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待看完最后一行,他将奏章轻轻放在桌案上,抬眼看向李承乾,语气带着几分斟酌。
“三原县乃关中腹地,户籍脱漏近百户,且多是世家子弟,此事若处置不当,恐会引起世家不满,扰了京畿安稳。要我说,不如先令户部派专人前往三原县暗中核查,待摸清具体情形,再酌情商议,现在不必急于声张。”
李承乾端坐在主位上,脸上不见半分之前的抵触,语气反倒异常温和:“舅父顾虑世家反应,确有道理。只是户籍乃国之根本,赋税更是国库之源,世家子弟借故脱漏户籍、逃避赋税,若今日不严惩,他日恐会有更多人效仿,长此以往,恐怕要动摇国本。”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长孙无忌身上,眼神清亮却带着不容轻视的坚持:“孤以为,没有必要暗中核查,既然户部已将此事上报,便该光明正大地彻查,不仅要查清脱漏户籍的缘由,更要将这些年逃掉的赋税一一追缴回来。唯有如此,才能彰显律法公平,也让天下人知晓,即便是世家子弟,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李承乾不同意暗查,所谓的暗查就是给对方留时间,给对方创造条件,让对方抓紧把痕迹给擦干抹净。
长孙无忌闻言,脸色微沉了几分。
他原以为李承乾经此前之事,会对朝政多几分退让,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竟如此坚持。
要不是他先前提出了重造户籍,哪来的清查人口?又怎么会有这脱漏百余户的奏章呈上来?
当初不同意重造户籍,怕的就是会查出太多脱漏户籍的人来,结果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么快这棘手的问题就摆到了眼前。
正要再开口劝说,殿外忽然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启禀殿下,房司空、魏侍中到了。”
李承乾抬了抬手,吐出一个字:“请。”
房玄龄与魏徵一前一后走进殿内,两人皆是一身朝服,神色庄重。
见了李承乾与长孙无忌,连忙拱手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长孙司空。”
“免礼,请坐。”李承乾示意两人落座,又令秦胜将奏章递过去,“方才政事堂送来雍州急件,三原县户籍脱漏近百户,多是世家子弟,孤与舅父正商议此事,二公且先看看。”
房玄龄与魏徵接过奏章,仔细翻看片刻,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魏徵性子最是刚直,看完后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长孙司空,方才臣在殿外隐约听闻您提及‘暗中核查、酌情商议’?依臣之见,此乃姑息之策!世家子弟凭借权势脱漏户籍、逃避赋税,本就是藐视国法之举,若还想着息事宁人,岂不是让律法沦为空谈?臣以为必须彻查到底,追缴赋税,否则日后朝廷威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