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字伸手去掩她的嘴,手指放到嘴边嘘嘘两声:”你倒是小点声儿,成才睡着呢!你说你是怎么当姐姐的,让孩子睡在沙滩上!潮湿不说,万一受了伤寒可怎么弄!”
“那是干沙,不潮!况我还用海草盖着呢。”花妮蛮不在乎的口气说道。
福字怔一怔,叹口气,继续抚摸着她的肩膀,温柔无奈的声音道:“妮儿呀,你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因为我推你一下撞成这样,那我可是大罪人,一辈子不能救赎,不如死了算了,只求能赎回我的罪过。”
花妮低头摆弄着网扣,嘻嘻笑道:“你可不能死,你若是死了,谁做饭洗衣伺候我们姐弟,我是不会做这些的。我娘虽然教过我,可都是无米之炊,光用嘴说,并没有真正上过灶,况以前家里的厨房也不让我进去,只要我一只脚踏进去,被我奶和婶子看见,就得挨顿打!
再说洗衣服,我娘不让我自己洗,说我不会洗,她洗的衣服能多穿几年,若是要我洗,指不定就洗破了,又没钱买新的,总不能让我和弟弟光着身子……”
花妮絮絮叨叨的说着,语气嬉虐,没有半点难过的意思。
福字的眼泪却流下来,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头靠到她肩膀上,呜咽道:“我是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以前过的这么苦,竟比我过的还苦。”
“这有什么苦的,挨饿受冻才叫苦!我挨过饿,也受过冻,这是不到冬天,若是冬天,我给你看看我这手上的冻疮!血呼流啦的,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花妮蛮不在乎的回道。
福字的眼泪掉到地上去,泣不成声。
花妮瞅她一眼,一脸鄙夷:“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不记得你是怎么来的,难道是缸里的水变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眼泪,流泪有用的话,我也会,可惜没有用,就算哭一缸眼泪出来,也一点用没有。
我试过啦,有一回,我婶子从娘家拿了一盆猪骨头来,他们三个人在我奶的屋里关着门啃着吃,那个香气从门缝里冒出来,我闻着馋的直流口水。
想着就这么闯进去,不光吃不着怕还得挨顿打,便故意把手指头伸到荆棘刺上捅破了,流了血,坐在院子里大声哭,指望他们有个人能出来看看,哪怕给我一块啃过的骨头,让我尝尝味也好。
结果啃骨头的人一个也没有出来,倒是我爹爹干活回家,看见我坐在院子里哭,抬脚就给了我一脚,这一脚把我踢飞,一头撞到我奶屋前的台阶上。
你看我头上这个疤,就是那一回撞出来的。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哭了。”
花妮说的很轻松,好像在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福字听的心疼不已,这两天因为苦口婆心的无用劝导而积攒的怨恨一扫而空,只剩下一腔子的同情怜悯。
“赶紧回屋睡觉去,别耽误我干活,明天还要下海捕苗儿。”花妮不耐烦的推开她。
福字拭了拭眼泪,问她:“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罢?”
“不饿,回来的时候在海边吃了两条鱼。今儿这潮退的晚,人少,鱼又多,抓了几条大的,和小黑成才分着吃了。”花妮回道。
福字哦一声,又问:“你身上的衣裳是湿的,回屋我找一套干的给你换了?”
“真是啰嗦,天儿又不冷,换什么换,比我娘还啰嗦。”花妮越发不耐烦的语气。
福字长叹一声,走回屋里去,却又不肯睡,只坐在炕上,呆呆望着在院子里忙活的花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