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生活不容他长时间沉湎于无关的过去。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万福村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一种忙于储备、严阵以待的紧迫感弥漫开来。
赵奕的任务也随之调整。季如歌不再让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记录“趣事”,而是给了他更明确的指示:记录冬季的准备。
他跟着村民去最后的秋猎。男人们深入渐冻的森林,追踪出来觅食储备脂肪的猛兽。
赵奕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用随拍机远远拍摄猎手们包抄、设陷阱、与熊或巨狼搏斗的模糊身影,记录下他们拖着沉重猎物凯旋时,身上凝结的血冰和疲惫却兴奋的神情。
妇孺们上前处理猎获,剥皮、分解、腌制、熏烤,空气中长时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烟熏味。赵奕强忍着不适,记录下这一切。
他发现,这些画面经过季如歌的“剪辑”后,褪去了部分血腥和残酷,突出了村民的协作和收获的喜悦。
他记录地窖的加深和加固,一排排腌肉、干菜、果脯被小心地储存进去。他记录房屋缝隙被重新用泥草混合料糊死,厚重的防风皮帘被挂上门窗。他记录村民检查武器,打磨刀锋,加固村口的简易防御工事。
随拍机里的画面,从之前的悠闲新奇,变得紧凑而务实。赵奕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更深刻地理解了北境生存的严酷。每一次狩猎的成功,每一筐食物的入库,都意味着冬天活下去的资本又多了一分。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商队那些人的话,但念头刚起,就会被眼前更紧迫的现实打断。家族的命运飘摇,似乎远不如确保下一顿饭有着落来得真实。
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下,不是之前的零星小雪,而是铺天盖地、连绵不绝的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天地皆白,积雪没过小腿。
万福村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赵奕的小屋虽然简陋,但提前糊好了缝隙,备足了柴火,倒也不算太难熬。只是单调和寂静开始变得磨人。村民们大多缩在屋里,除非必要不再出门。他的“vlog”素材变得极度匮乏,只能拍一拍屋外的雪景,或者记录自己如何费力地清扫门前的积雪,以及尝试烹煮那些味道单一、仅能果腹的储备食物。
这种时候,季如歌之前“剪辑”好的那些关于秋猎、丰收、准备的“vlog”就显得格外珍贵。她会允许村民轮流到议事堂,围着炉火观看那些动态的记录。
画面里秋天的丰饶、村民忙碌而充满活力的身影,与窗外死寂的冰雪世界形成鲜明对比,带来一种奇异的慰藉和希望。赵奕注意到,村民们看他这个“记录者”的眼神,在这种时候会多几分暖意。
一天夜里,风雪尤其猛烈,狂风呼啸着好像要把屋顶掀翻。赵奕被冻醒,发现火塘不知何时熄灭了,屋里冷得如同冰窖。他摸索着去找火石,手指冻得不听使唤,试了几次都没能点燃柴火。
寒意越来越重,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一种恐慌感攫住他。他知道,在这种天气里,没有火,很可能真的会被冻死。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蜷缩起来试图保存最后一点体温时,敲门声响起。很重,几乎是砸门。
他挣扎着爬过去,费力地拉开被积雪堵住一半的门。
门外是季星洲,裹着厚厚的皮裘,眉毛上都结满了冰霜,手里提着一个还在散发热气的皮囊和一个裹得严实的小陶罐。
“就知道你这南边来的家伙肯定搞不定!”季星洲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他不客气地挤进门,带来一股寒气。他看了一眼冰冷的火塘,啧了一声,熟练地拿出火折子,三两下就重新生起了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