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嗤笑一声:“那又怎样?丢了祖宗的基业,再多粮食也咽不下!”
“祖宗的基业?”弗里堡伯爵将纸卷往桌上一拍,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十年前,咱们领地的婴儿存活率是三成,赞赞是七成。
这三年,他们的工厂多了二十座,咱们的城堡却塌了三座——这就是死守‘基业’的下场?”
他站起身,深灰色的燕尾服在烛火下泛着暗光,“伦萨的城墙比咱们的厚三倍,照样挡不住赞赞的火炮。等他们打到门口,咱们这些‘贵族’,只会比农奴死得更惨。”
“你想让咱们像雷纳那样当叛徒?”侯爵气得发抖,指着他的手抖个不停,“忘了先祖怎么用鲜血换来的自治权了?”
“自治权?”弗里堡伯爵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苍凉,“咱们的‘自治’,是让领民冬天啃树皮,是让女儿为了一袋谷物就被领主糟蹋。
赞赞的法律里,农奴能告倒贵族,女人能进工厂领工钱——这才是真正的体面!”他将怀表重重合上,“我侄子在赞赞的军校念书,他说那边的军官不叫‘老爷’,叫‘同志’。”
宴会厅里的沉默变成了压抑的骚动。有人低头摩挲着酒杯,有人偷偷瞟向门口——那里站着几个侍仆,袖口磨得发亮,听到“女人能领工钱”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可……可他们要收走咱们的司法权!”终于有人小声反驳,声音里已没了之前的底气。
“司法权?”弗里堡伯爵挑眉,“去年冬天,咱们的法庭判了偷面包的孩子绞刑,赞赞的法官却给了那孩子一份面包店的差事。哪种更像拉穆的旨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外面的月光立刻涌进来,照亮他鬓角的白发,“变革之风已经吹到窗台上了,要么开窗透气,要么等着房子被掀翻。”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死水,激起更复杂的涟漪。红脸伯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瞥见侍仆们交头接耳,那些曾被他视为“牲口”的眼神里,此刻藏着他读不懂的期待。
他忽然想起上周巡视领地时,看到农奴们偷偷传阅赞赞的传单,上面印着“土地归耕者”的字样。
“我……”侯爵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儿子在赞赞学过打铁,他说那边的炉子不用人拉风箱……”
“我领地里的纺织女工,上个月跑了十二个,都去了赞赞的工厂。”另一位伯爵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
弗里堡伯爵将目光投向那些仍紧绷着脸的贵族:“我明天就派信使去赞赞军营。”他从抽屉里拿出火漆印,在蜡烛上烤软。
“想保住家族的,今晚就来我书房签字。想守着骑士精神的,”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惋惜,“我会为你们准备最好的棺材。”
烛火渐渐平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人起身时带倒了椅子,有人从怀里掏出私章,金属印章砸在纸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厅里格外清晰。
红脸伯爵盯着自已颤抖的手,那上面还留着握剑的老茧——他忽然想起,去年丰收节,领民们给他的献礼是半袋发霉的土豆,而赞赞的传单上,画着堆成山的白面包。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在那些陆续走向书房的背影上,像给他们镀了一层银边。只有角落里的几个老贵族还坐着,指尖捏着家族徽章,徽章上的鹰隼在月光下,眼神像是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