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见他怔怔然的神情,心中不禁凄凉,有一种伤心欲绝的意味。好一会儿,她才喃喃说道:“从征万里风飞沙,东西南北总是家。胸中落得空索索,心事凝然白莲花。”石室中有回响,声之不绝,直刺赵相承耳中。赵相承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这首诗?”白莲花冷笑道:“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你心中害怕了,是不是当年辜负人家一片痴心,你却薄悻无义抛弃所爱之人,只为了可以继承昆仑派衣钵,为了掌门之位竟可以狠下山做下了违背良心的事?”
赵相承道:“你说得不尽不实,天下又有几个圣人,凡人任谁都有私心。”白莲花又道:“我问道长此生苦,此身偏来这世间。道长一指笑青天,请问世间谁不苦?此去青天无多路,好教人生念故人。故人已成陌路人,相见成恨泪成灰!”赵相承嗄声道:“你是惜然?”白莲花冷笑连连,扯下人皮面具,只见一个如花开放的少女——不是中年妇人——不知底细的人一定会误认为她是个年已及笄的少女。她明眸皓齿,姣好容颜,绝世脱俗,让人一见倾心,可见她少女时节更是容华绝代,不让佳人。
赵相承下意识看她的裙摆,喃喃问道:“你做了白莲宗的宗主?”白莲花格格笑道:“你没想到吧?今次看押你的人竟是昔年故人。”赵相承道:“你要我死?”白莲花生嗔道:“凡是天下负心男子撞见一个杀一个,你也不幸免!”赵相承闭目不言,泪流了下来。白莲花似乎心有不忍,说道:“你竟不求我,或许我念在故人之情,可以放你走?”
赵相承道:“如果如你所言,我不成了言行不一的卑鄙小人么?”白莲花冷笑道:“你此时还不屈服,还一味倔强?”赵相承道:“我老早便知你心比天高,眼底无人,是以不与你来往,因为我们不可以在一起,否则必死一人。”他言下之意便是说白莲花心地不善,是个魔头。白莲花岂有听不出他话中所指,气得变了脸色,气愤道:“你这没来由说辞谁信?你……”她一时语塞,竟说不下去。这多年来的磨难谁知,她觉得自己好委屈,竟不住泪如雨下。
赵相承这才发觉说话重了,伤了别人的心。他心下愧疚:当年自己发觉白莲花心术不正,偏弃之不顾,与昆仑派时任掌门的义女庄梦蝶相恋——这庄梦蝶是个委婉可亲的女子,说话从来不高声,与人相处总是为别人着想,不为自己,赵相承感觉和她在一起是一生的喜乐。后来庄梦蝶生下一女便是赵碧儿,只可惜她身体有亏,虽然赵相承用遍夺珍异药,奈何返魂乏术,最终还是去了,自此而后赵相承心灰意冷,看透凡世,一心修道;不料今时又撞见昔年的冤家,又起波澜。
赵相承又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神情悲苦,竟不似一派掌门。白莲花走来,目视这个曾经伤她无数次的男子,竟啜泣不止,足下不稳,眼见便跌倒尘。赵相承眼疾手快,用右手一抄竟而抄在怀中。白莲花看着神情如昔潇洒的人,不禁闭上双眼,好想还一辈子都这样被他抱着,直到天荒地老,再也永不分离——只因心念于兹,爱人还需要理由么?
犹想当年在塞外张家囗,山野桃花开,让人心神向往。那年白莲花——那时她的名字叫做白惜然,正是年已及笄,如花开放的年纪。一个人离开师尊独闯江湖,因为她的师父觉得她一直待在白莲宗不会有长进,不如让她去外面世界历练历练,否则便不知道世道险恶,人心如盅,是以让她行走绿林,增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