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承见他犹在犹疑,沉声道:“天下倒悬,百姓多有苦难,人人皆在忧患之中,奔走于世间,于这一日之间又自死亡多少人,有人藉藉无名,生死如草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不留下一丝尘埃;有人却不寻常,生之在世偏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便如那复明社首脑丘方绝丘帮主,可惜斯人已去,不复英雄在人间!天下英雄谁有?我师父正眠道长武功人品可说天下无出其右,只可惜已飘忽于世间,似乎已羽化而去,——否则我昆仑岂能历劫磨难?”袁承天心想:可说不是,放眼天下英雄,多是不惮于生死,犹以这丘方绝为最,当年率门人弟子联络宫中太监里应外合攻入禁城,直杀到乾清殿附近,眼见便可拿获这嘉庆皇帝,偏偏紧要关头大内四大高手齐齐赶来,才解燃眉之急,后来京城侍卫驻城清兵倾巢而出,否则这禁城便为复明社所占!只可惜天不佑人,得以让满清得享百年,也许这也是天数使然,非是人为!
他见师父神色黯然,情有所伤,仿佛难已自己,心想:自己要不要将师祖尚在人间,便是远在天边近在咫尺,便是一直隐居在昆仑之巅,可是转念又一想终是不成,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因为师祖之所以隐于昆仑便是不欲人知,自己如果告诉师父,那么他不免要上昆仑之巅拜谒于师祖,那样多所不便,反而打扰他的清修,岂不好心办坏事,索性不告诉师父。他打定主意,便绝口不提师祖林正眠之事!
赵相承缓缓起身,来到外面,仰头看月只见悬于中天,周遭星辰显示黯然,不见往昔夺目星光,不由感慨道:“每当异族侵我国土,天下义勇之士便一呼百应,以至蹈死不顾,皆为民族大义!我道家亦不敢落于人后,所以乱世道人下山,济世为怀,匡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而盛世归隐山林,不享荣华,所以和光同尘!承天要记住,这是我道家的宗旨,亦是我昆仑先祖所留遗训!这也是我派与他派不同之处也!今次,我便将掌门信物传于你,听旨……”袁承天势所难能,情势所迫,只有受下,便跪于地,敬聆师父训话。赵相承面色肃然,郑重道:“今不肖之人相承是为昆仑派第三十二代掌门,无力开拓本派,今且将掌门信物鱼龙剑传于第三十三代掌门袁承天,授之于天,以济世人,忧患人间,忧患人间!心若如火,永不熄灭!其心昭昭,永照大道。愿我汉室,国祚乍长!”说完恭恭敬敬将这鱼龙剑郑重交到袁承天手掌之上,又手抚其顶,以示其意!袁承天接剑于剑,又自跪拜。起头之际,已不见师父,空地之上空余苍茫夜色,不觉心中五味杂除,心思以后自己便要约束于己,不可率性而为,处处要以为表率,天下也只有昆仑一脉,心存故国,余者反清复明帮派都消亡殆尽,这幅重担交到袁承天手中,一时彷徨,不知该当如何?忽尔又想到:事在人为!谁生下来也不是事所不能,万事皆知,还不是后天磨练而成的!这时一只柔滑如玉的手握住袁承天的手,语声轻柔道:“你已是掌门,你还会像那样对待师姊师弟么?”袁承天见是赵碧儿。她的一双眼眸之中分明欲语还休,似乎亦有千言万语而不能开口,只有这样看着师弟——昔日的师弟——而今的昆仑派第三十三代掌门;再也不可以亲近,再也不可以枕着他的臂弯,听他讲以前种种的旧事,再也不可以毫无顾忌谈天说地,再也不可以……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袁承天将剑收起,用衣袖为碧儿抆起泪水,轻声道:“碧儿,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碧儿,岂因身份有别而改变?我还是以前袁承天,咱们不会有隔阂,我一样……”“喜欢你”这三个字袁承天终是没有说出来。赵碧儿不知为何,竟伏在袁承天肩臂哭了起来。袁承天道:“我做了掌门,是件好事,你该当庆贺,怎么反而哭哭啼啼起来了?”
赵碧儿心想不错,自己今晚是怎么了,眼泪总是控制不住,总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今晚是师弟接任掌门之位的天大喜事,自己却……这又成了什么话?忽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碧儿,天时不早了,你该当回去了!”赵碧儿听是娘亲的声音,忙离开袁承天,怕被娘亲发现,面上须不好看。袁承天整整衣衫,与赵碧儿回转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