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袁承天见大师兄孤身纵马而去,道路之上扬起了尘土,遮蔽了山边的村舍,心头升起一抹伤悲,正不知才可和昔日同门再见。这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袁大哥,你怎么总是心怀仁慈,今日放他走路,只怕后患无穷!”袁承天转身见说话之人正是白莲宗掌门郑萧萧,心想:你岂难道要我杀了他?可是那又岂是大英雄所为?郑萧萧见他沉吟不语,又道:“袁大哥,你莫若随我回转白莲宗。”袁承天见她眉间眼梢多是含怨带恨,似乎柔肠百转,忽然问道:“郑姑娘,你是如何脱身王府的?”郑萧萧苦笑道:“凭我的知觉,因为今日摄政王奉旨入宫去为恭慈太后贺寿,我便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太后圣诞本应举国同庆,既使皇帝崇尚节俭也不至于只让区区几位重臣与会,这似乎不合常理,可见皇帝别有用心——那么不问可知定是为了捕拿这摄政王,接下来不免为殃及池鱼!我便出王府,便见宫中禁卫和侍卫倾巢而出向着王府而来,那么不问可知定是为着缉拿王府中的江湖人士,所以我便悄悄地潜出王府,并未告知武当派的赵天横掌门、少林派的不嗔和尚、僵尸门掌门言正辰、沧浪门管云涛和黄山派杜永名。”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殊非善类,人人都包藏祸心,有着杀人的机谋,让他们与朝廷的官军相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这样于袁大哥的袁门大有益处,可以削减朝廷的实在,将来袁大哥的反清复明事业便不会多受阻拦,似乎还有事半功倍的好处。袁承天自然不会明白她这良苦用心,只是以为这郑萧萧身为白莲宗掌门,耳濡目染便沾染上了几分邪气,所以为人行事往往有不近人情之处,也是难免的。其实他哪里知道郑萧萧从来心仪于他,心中早已笃定此生非袁大哥不可……只是这想法未免一厢情愿,因为袁承天志在天下,而有时置儿女私情于不顾,因为天下庶民在流离忧患中,他哪还有心思去儿女情长!
袁承天虽觉得这郑萧萧只是自己潜出王府,而置其它人不顾,总是不对!可是又无由说出口,因为有时又岂能强人所难!本来这白莲宗在江湖上便被人认为邪魔外道,不是名门大派,所以不受待见,这也是当年白莲花有了赵相承骨肉之后,而不能告知他的原因所在,因为在江湖中往往是非黑既白的道理,予人束缚,不能挣脱!
郑萧萧见袁承天对自己邀他去白莲宗置之不理,便知他心中还是执念于那位清心格格,于今生不能忘怀,自己又何苦非要他与己同行,那岂不是强人所难?那样两个人都是郁郁寡欢,何苦来着?她眼角有泪,神情悲戚之中透着无尽的怨悔。袁承天不敢看她优郁的眼神,害怕自己心软也自流泪!
过了好一会儿,郑萧萧道:“袁大哥,萧萧知道你志在天下,不唯有它!是萧萧妄想了,也许咱们以后还有再见之时!”袁承天听她说话不对,问道:“你难道以后不履中土?”郑萧萧道:“我回到白莲宗,整顿教务,不让派中弟子胡作非为,也要效仿袁大哥你的袁门一般,多行侠义,济世为怀!自今而后,萧萧再无尘缘,不念过往之事!自此而后便潜心在白莲宗,俗世与我无缘,余生再不履中土半寸!”
袁承天听她说的绝决,仿佛已完全心灰意冷,再无热情,心想:是否自己伤她太深?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依旧眷恋着清心,因为执念一人不是说放就可以放手,只有身历其中的人,才会感同身受。不知何时郑萧萧已黯然神伤而去,不带走一丝尘埃。此处只留下了袁承天一个神伤,一时千头万绪的苦恼涌上头脑,让他一时难以自控,觉得有时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有时偏偏忘不了过去,也许余生只有在梦中相泣!这人生岂不是一场生死磨难,谁人也可逃脱?
当他回到养心殿面见嘉庆皇帝时,却见他不嗔不喜,神情之中透着万事不为所动,这倒让袁承天内心感到有些意外。他也不过问拿下傅传书没有,而是让人设宴为其庆功。袁承天几次三番要说自己大师兄傅传书走脱,可是嘉庆皇帝都以敬酒遮了过去。可是袁承天却是不说不快,酒酬耳热便说及此事。嘉庆却道无妨,说傅传书虽是摄政王余党,虽有忤逆野心,但罪不至死,所以朕也未完全放在心上,你也大可不必内疚。袁承天见他说的诚恳,不似作伪,心中不禁大为感动,心想:天下有些君主也该当是天下百姓的福祉,那么自己的袁门还有必要与朝廷为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