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连汉人的军队中,也有许多不会骑马、不会射箭的人,却能凭借自己在其他方面的能力,而成为军中的汉卒,甚至是将官。
而现在,河套一分为二,成了朔方、五原二郡。
原先的河套各部,也都成了这两个郡下辖的县。
如果哲别猜得没错,那将来,河套地区的游牧之民,必然会甘之如饴的,去学习那些汉人们的本领。
有人可能会去学识字;
有人可能会去学算术。
即便是磨练战斗技巧,也未必会和过去一样——所有人都默认学习骑术、射术,而是也会出现不会骑马、不会射箭的‘新勇士’。
所以,儿子阿雅的第一个问题,哲别答不出来。
至于第二个问题——以后是不是不能杀汉人了,哲别的第一反应,是捂住儿子的嘴,并提醒儿子‘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但在心底,哲别这种‘旧社会’的特权阶级,其实还是对单于庭隐隐怀有期待、对旧秩序下的河套隐隐有些留恋。
哲别希望,或者说是并不排斥某一天,自己一觉醒来,单于庭的使者出现在了自己的毡帐外,说是要征召自己去对抗汉人。
但理智告诉哲别:汉人在河套地区的统治,只怕会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可能是三年、五年,又或是八年、十年。
哲别,已经二十多岁了。
再过几年,便要到草原公认的‘废物’年纪:三十岁。
过了三十岁,哲别的身体就会开始变差,部众就会开始不再畏惧哲别。
直到有一天,儿子阿雅长大成人,成为部族新的领袖。
届时,哲别究竟是否会被驱逐出部族,就要看彼时,成为部族领袖的儿子阿雅,究竟是偏向于遵守传统、保障部族整体利益,还是偏向于亲情,偏向于自己的父亲了。
所以这一问,哲别也同样没能答上来。
——既没有提醒阿雅: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杀不杀汉人’之类的话,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同儿子阿雅继续深聊下去。
只思虑良久,唉声叹气间,摸了摸小阿雅的脑袋。
“以后,草原上的日子,会变得很不一样。”
“阿雅,要早点适应这些变化。”
“——下次去博望城,阿雅,要跟着我一起去。”
“去看看汉人的商人、官员,还是军队。”
“适应了所有的变化,适应了汉人的存在,阿雅,还要为部族,想出一条好的道路。”
这番话,哲别说的颇有些模棱两可。
因为哲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部族的未来在哪里。
不知道在汉人掌控下的河套,自己还能不能做‘哲别’,继续做哲别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部族的未来,究竟是会变的更好还是更差,好能好在哪里、差又能差在哪里。
哲别很迷茫。
就像是草原上的某个狼王,带着狼群仅有的三五只成员,传入了一片从未到达过的沼泽地。
哲别不知道往哪走,会让狼群陷入淤泥、沼池之中;
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找,才能找到藏身于沼泽之中的猎物。
哲别甚至不知道这片沼泽地里,会出现什么样的猎物。
更不知道猎物出现时,对‘狼群’究竟意味着饱餐一顿,还是就此埋身于沼泽之中。
就像是眼前,被这样了一层迷雾——哲别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透。
哲别根本无法在‘出发’前,先通过观察判断各个方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