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冰面像是将整座东京笼罩的玻璃罩子,源稚生则是透过云层向下俯瞰的神,他看到东京湾中巨大的影子愤怒地扭动,涌入城中的潮水便缓缓褪去,此时这座城市的人们才有机会逃难,东边的人开车往西边逃,而西边的人则往城外逃,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惊恐和畏惧,苍白的皮肤下面甚至能看到他们的灵魂都在战栗。
“在神复苏之前进入夜之食原的话从这里看下去我们看到的会是一座被潮水淹没的东京。”源稚生轻声说。夜之食原正在苏醒,此时他们看到的是两个空间碰撞在一起时产生的扭曲现象。
但在此之前这座死人国度还留在很多年前的时空,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但仍能映照现实,所以他会这么说。在大门被打开之前夜之食原永远停留在高天原沉入大海的那一天。
很多年前夜之食原就是高天原的影子。
此时这个影子依旧保存着高天原的记忆,但它里面没有任何活的东西,只有已经化为枯骨的狩永远彼此狩猎,仰望没有光的天空。
冰面中东京城那些潮水褪去之后的公路上重新亮起绵延的灯光,那是在洪水中幸存的车流重新汇聚,像是蛛网又像是河水的支流,最终汇聚成粗大的长河。
这样的车流量早就超过了道路设计的承载量,潮水中也有很多重要的交通枢纽遭到了破坏,所以所有人都在缓慢地前进,灾难中就连如齿轮般精密地日本人也陷入了混乱,长长地车流中响起叫人耳中嗡嗡作响地鸣笛,最开始是只有一辆车在按响喇叭,最后是每一辆车都开始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这样驾驶它们的人就能把自己的恐惧都宣泄出去一样。
真是末日啊,每个人都在发了疯的跑,可如果最终神还是复活了,夜之食原也被唤醒,那他们又能跑去哪里呢?
源稚生想起白王预言书中描述的“战胜之日“。
那一天将会是白王血裔统治世界之日,白色的皇帝端坐在几百人扛起的大撵上,她的足迹越过海洋和欧洲,去往大地尽头红色的高原,披挂着铜和金的侍从们为她扬起遮蔽了天空的长幡,敌人的鲜血溅落到那些高耸入云的长幡上,要经过足足三日才流淌到土地里,她所到之处以敌人的枯骨为地基立起城池,所有的城连成坚不可摧的巨墙,从此巨墙以南都是她的皇都,被征服的一切族类都被流放到巨墙的的北方,唯有在冰天雪地中哀号,祈求着太阳早一点升起赐予他们一点点温暖。
但那时候的白王血裔应该是更高贵的东西吧,应该是纯血的……龙吧,他们这样身体里混入了人血的杂种会被归来的白王毁灭吧,那是她的耻辱,这个耻辱持续了几个纪元那么长。
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处。
忽然源稚生愣住了,因为他注意到银宿区的车流忽然发生了变化,他看过去,发现是道路中央所有的车辆都在往两侧挤,哪怕是劳斯莱斯这种皇室级别的座驾也在将努力将自己从离开这座城市的大路上挤出去,哪怕车身都变形了,哪怕甚至无法修复。
接着是一整个车队从那条被清出来的通道中开过,井然有序,但速度异常的快。
“是些孩子吧,在种族面临毁灭的时候,把基因延续下去从来都是生物的最优解。”橘政宗轻声说,“用人类的话来说的话……以爱之名。”
“以爱之名吗……”源稚生低声喃喃。
他忽然笑出了声。
如果是半年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身为皇的职责之外应该为什么而拼命,他的所谓以爱之名大概只能是“为了人类的伟大”这一类空无而搞怪的口号吧。
可时至今日一切都有了变化,在这末日的大风雨里始终有个若隐若现的轻沉呼吸在耳边回响,如果源稚生想要给某个人说“爱”这种事情,那他的可以对耳塞对面的那个女孩说一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