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池畔。
天色过了正午,鱼嗣诚把大枪横在车辕上,放下了车帘。
他扯了扯马缰,这匹麟血大兽眼角的细鳞太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它歪头看了他一眼,高贵美丽的眸子中带着被调遣的慵懒,鱼嗣诚臂上用了些力,把它牵到了路上。
大监的身躯在这神俊兽躯前依然显得高大,他整理着挽具,面上没有表情:“昨日他去刨开了玉霰园的沟渠,我说过的,他可能一瞬间就穿透很多事情,靠着推断或者奇怪的直觉,就像开了什么神眼……我和仙人台那群人打过很多交道,这种叫人生厌的特质在他身上尤其明显。”
雍戟理着雅致的袖口,他一身衣袍都是入目很舒适的玄色,头面理得一丝不苟。
“是,若再等一月,未免夜长梦多。”他轻叹一声,冷峻的眉眼看向鱼嗣诚,“大监还有什么托付吗?”
“无甚。”鱼嗣诚低头套好了挽具,漠声道“我且去了,事若不成,后面你再操刀。”
雍戟认真点了点头。
这时车厢窗帘被从里面顶起,一颗头伴着有些虚弱的声音探出来,那双美人般的眼看着他道:“世子,你今夜究竟看上哪个,我给三殿下递个信,让他帮你说两句!”
雍戟抬头安静瞧着他,却没有答话,直到鱼紫良有些疑惑皱眉时才收了收眼神,淡淡一笑:“求得谁便算谁,麟女下嫁,我有什么可挑择。”
“嗐,净说官话。”鱼紫良不大满意,脸色转而阴郁下来,低冷而气虚的声音颇像蛇嘶,“我也想去的,可如今一副残躯……等世子成婚的时候,我再去给捧场。”
“什么捧不捧场,能来就好……你伤势怎么样?”
“别处都刚接上,还不能使力。”鱼紫良沉默了下,道,“但我尽力先把右臂复原了,爹说带我去杀那裴液,我得亲自、一点点下手。”
“是该如此。”
雍戟点了点头,看着这张苍白瘦削的脸收回到窗帘里,车前的鱼嗣诚没有上车也没有言语,牵马往西而去。
雍戟同时转过身,与之相背离开了这里。
……
蓬莱殿里侍女来去匆匆,高贵女子安静地坐在殿中,阖着眸,凤簪流裙、玉坠香球……百十样衣饰被一点点尊崇地加在她的身上。
纵然离第一次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依然没有烦躁这个过程,细小繁琐的饰物被一丝不苟地装在正确的位置,发丝被一缕缕地理顺,在这段单调漫长的时间里,心情会慢慢地静下来,她也随着衣装的完具一点点进入到状态里。
大概这是为数不多的一种过程,能令她如此清晰地确认自己已坐上这大唐凤座、万国之母的位置。
视野里的每个人都是微低着头,李凰低头瞧了瞧指甲,瞥了一眼,那少女已经有些怯怯地立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我已和你说过,别在宫中做丢身份的事。还被李西洲管教,给蓬莱殿丢脸么?”
李蚕南颤了一下,低头委屈:“我,我不知道会碰上她……我就是在打清思殿那个侍女,她主子总是、总是去……”
“我已说了,这桩婚事我会点给你的,李幽胧和雍戟再怎样,我都不会同意。”李凰道,“别总做街头泼妇的事情。”
“可、可是……”李蚕南咬着唇嗫嚅。
“嗯?”
“可是,那样雍戟公子已经喜欢上了她啊,娶我还有什么意思……”李蚕南越说声音越小。
李凰如看蠢物般看了她一眼。
“……”
“随你吧。”李凰收回目光,“别在这儿碍事了,把那盒我做的点心带给你兄长去。”
“……是,母后。”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