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掏出小刀,四下一顾,干脆从船板上削下几根竹条,奉着举在了船头。
“可,可是,不是不让点火……”他下意识看向仇落。
“点!”仇落这时猛地站了起来,他脸色还是白的,但已朝僵立的三叔迈去,“别停,该开船开船!——都、都别慌。”
显然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某种耳濡目染的身份指使着他在此时说两句话:“把、把香先燃起来,舱里剩下的鱼获,都投进水里去……都不要慌,水主,水主不是贪食人血的妖魔……”
他挤开三叔,自己握住桨杆,但站在这个高度,他比刚刚更清晰地瞧见了那两条巨大的水纹,一时嗓子噎住,似乎忘了怎么开船。
赵宝在另一边慌声道:“朱六、少坞主……这些鱼都是小的……都不新鲜了,怎么办?”
仇落一怔,这一刻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去翻找自己的褡包,取了一枚瑰丽的珠子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我,家父给过我一枚这个,说,说要是遇到水主,可以投祭……若是落水,就可以自己服用……我……”仇落有些哑在原地。
其实他不必把这些说出来,只要给出指令就好,但这时正因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把所知晓的都讲了出来,期望有人能给些决断。
显然他们遇到了水主,应当投祭——但很可能他们下一刻也就行将落水。
鲛珠。
裴液盯着看了两眼,忽然朝他伸手道:“少坞主,把那个给我吧。”
“……什么?”仇落怔怔看向他。
“我想,水主朝我们而来,必有缘由,投祭未必有用。”裴液道,“但它一定对这物什感兴趣的,少坞主以之与我,我带着它跳下去,往北边游,你们就把船往南边开。”
船上一时寂住,简直比刚刚还要安静,没有人预料到听见这样一番话,这粗布赤脚的渔家后生直挺挺立在那里,就像杆长枪。
仇落在下一刻脸色涨红:“你们开船走,我会武艺!我去!”
他转身捏紧这枚鲛珠,就要投入幽暗的水中,但俯身时见那水波波荡荡,深处隐约的巨大纹路令他身僵体直,遍身升起巨大的寒意,一时几乎不能动作。
就这一下的犹豫,身后裴液已一抓后襟将他扯落,劈手夺过珠子,投身一跃,像尾修长的银鱼扎入了碧波之中。
仇落急得伸手抓了个空,一咬牙也要纵身追下,脚下却被挥来的桨杆一绊,是小七把桨推到了他手中,声音很平:“别追了,快开船。”
……
裴液坠落在春日寒凉的水中。
一瞬间他有被那异灵猛然冲来、一口吞下的错觉,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鹑首】第一时间开放,裴液令自己沉下去,立在水域之中。
就算没有手中这颗鲛珠,他也不会待在船上的,尤其确定它盯住的就是自己之后。
这样的小船承受不住波及,上面的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