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簪雪含笑:“我是只怕这位也和当时李掌门一样小心眼。”
李缥青眼睫毛微微一颤。
石簪雪帮她拭干了脸,轻轻抚了抚,道:“晋阳殿下发函联系的是天山,又不是你,你缘何硬要向他提一嘴。”
李缥青没讲话,小船上和河面一样安静。
少女的脸洗净了,那五官确实长开一些,皮肤白得就像初春湖上的雾。
“……我肯定得提啊。”她轻声道。
……
……
裴液栽进一堆鸭子中间。
水鸭,正在夜眠。脏水、羽毛、扑棱棱、嘎嘎叫,四散惊飞,那无比惊惶的动静令裴液一瞬间有愧疚之感。
但下一刻他自己就咕噜噜了起来,动荡的水涌进五窍,他第一时间闭气封锁——但变化还是来得更快些,这处水实在太浅,下一刻他就扎进了稀软的湖泥里。
“哈哈哈哈哈哈!”
裴液把自己从泥里拔出来,面无表情——实际是看不见脸——地坐在水里,冷冷看着旁边同样满脸断枝残叶而不自知,还在哈哈大笑的男人。
“我问你,你下降就不能选个正经地方吗?”
男人笑声停下了,也有些疑惑:“我是在这里放了一艘船的啊。”
他抹了抹脸,皱眉看去——船确实在,就在东边一丈处。
“船是会飘的。”
“唉,我知道……但没料到。”男人站起来,低下头,看着裴液仰起的脸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哈哈笑了起来,“你赶紧把脸洗了!”
何止是脸,浅水苇丛中湖泥尤脏,加之两日来身上湿腻,裴液在湖心处将全身洗了一遍,才攀着船沿上来,男人拉了他一把,倚着桨杆笑看着他。
就算黑了些瘦了些,不再身穿白衣,那也是张顶明朗英俊的脸,裴液入京以来也没再见到一张脸像他这样令人一瞧就心生信任,恼火这时候消得差不多了,他瞧了这张脸一会儿,嘴角渐渐勾起,然后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久别重逢实在是饱满的喜悦,裴液笑:“你不在南边养伤吗?怎么在这儿啊?”
祝高阳笑叹:“我瞧你从来也并不在意我的行踪,既不写信也不打问,见面了倒来一句‘你怎么在这儿’——我早在这儿了。”
“谁说,我常向邢栀姐打问你呢。”半年两次在少年想来绝对算是“常”,他并不脸红,“你原来也查蜃城之案吗?”
“许多年前,我就盯上他们了。”祝高阳任船顺水而飘,“只不过如今到了年份,这些人才开始频频露面。”
他谈及敌人时声音挺冷淡,但看向少年时又笑了起来,打量了他一番:“你现下真是变样儿了。”
裴液惊讶:“变了吗?”
“你自己不觉得吗。咱们在奉怀分别时,你从脑袋到脚底都是简单的,眼睛里是一片清澈的无知。”祝高阳回忆道,瞧瞧他,“现下,现下也能独当一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