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的潮水,动摇不了钢铁。
只是一霎,姑射一剑掠来,裴液撤步横剑,少年与神女身形交错,“叮”然一声,在身躯焚尽之前,他截断了琉璃的剑势。
……
裴液醒过来,见自己正抱着腿坐在青石上,没有云海,没有姑射天心,白衣女子依然坐在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我摘取到那种心态了,明姑娘。”裴液一说话才觉嗓子湿哑,“你还好吗”
明绮天只点点头,垂眸看着他:“很痛苦是么”
“什么……”裴液下意识一抬手,才摸到满脸的泪痕。
他一下子沉默了,深深吸了口气,仿佛窒息的后遗症。
他慢慢伸展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夜风拂过颊面与身体。
“我大概理解了,明姑娘。无论情感如何摇荡,我会坚持做我要做的事……无论有多痛苦。”良久,他道,“我相信它可以凝为一枚剑态的。禀禄似乎已经在朝着心脏生长了。”
“很痛苦么”明绮天再次问道。
“是的明姑娘,因为它是要烧去你一切外层的情感,极尽痛苦之后,才触到最后炼出的那条钢铁。我把诛杀太一真龙仙君的信念放在了那里,一定是世上最坚固的内核了。”
他嘴巴讲话,面容却沉默,似乎还没从那种心境里苏醒过来。
“我想,也是要有一种志向,才能够立住一个人。”明绮天看着他道,“不过,关于这枚剑态,我想的有些和你不大一样。”
裴液深吸口气,打起精神:“什么”
“我觉得,它不应是你在痛苦中逼着自己去做的事情;而是身处痛苦时,想到它会笑一下,打心底愿意去做的事情。”
“……”
“它不应令你被火焰烧得残废,只留下一点钢铁,而是正因为有这条钢铁在,你的心不会被痛苦真正残害。”明绮天认真道,“人心里的不安是永远抹不去的,唯有给心套上一副甲胄,令其不会受伤害与动摇。此为‘静守’。”
“……”裴液沉默良久,“但我没法去喜欢诛杀太一真龙仙君,明姑娘。我只是一定、必须要去做。因为那就是我人生的目标和意义。”
“进去前我说给过你了,明姑娘。”他偏了下头,低声道。
诛杀仙君是一个冰冷的目标,裴液心中是同样冰冷的态度。
“我听到了。”明绮天道,“你说,如果不是为了杀雍北和仙君,你不知该何去何从。那,你没有和他人无关的、只是自己想要做的事吗等有一天你真的仇恨已清,心里没有期待要做的事吗”
裴液怔然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我想不到,明姑娘,我有很多事可以做,也有很多事应该做,行侠仗义、帮助故友……但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像仇恨这样催我肺腑。令我拼尽一切也要完成。”他抬起头望着夜幕,低声道,“如果有一天真的清完了仇恨,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做些什么。”
夜风清凉,自从离开奉怀以来,少年确实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如果忽然将这两个目标拿掉,他就会忽然失去方向。
明绮天安静瞧了他一会儿,道:“同我一起呢”
“……什,什么”
“我们可以一起啊。等你诛杀了太一真龙仙君,我们可以一起度日,每天游山,钓鱼,打牌,下象棋……不好吗”明绮天认真道。
“……”
裴液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天人般的女子,那双眸子清澈如水。
禀禄蔓延入心脏,每一记搏动都忽然变得十分鲜活。在这一刻,裴液才真正感受到这枚踏实而温暖的【心胄】,笼罩了他一切的孤独和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