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王正南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正西转过脑袋,连忙起身扑了两下屁股,喝令左右道:“叫二哥!”
王正南皱了皱眉,上下看了一眼,问:“你们又跟谁响了?”
李正西朝小河沿儿的对岸一努嘴,冷声说:“对面干破烂儿的老窦,手底下俩崽子不开眼,把咱兄弟碰了,给那几个长长记性!”
“老窦?”王正南哭笑不得。
此人四十多岁,原先也是个叫花子,因为手黑,而且脑子活泛,后来转行,背了个大编筐,改行上街拾破烂,起初或偷或捡或要,后来攒点钱,开始收破烂了,渐渐拢了十几个人,画个地界儿,自己立柜。
老窦这号人,要是赶上江家门里人冲他点个头,他高低都得去茶馆儿里吹三天,给自己抬抬身份。
“西风,老窦见了你,都得叫你一声三哥——”王正南不解地问,“你现在派人去通知他,半小时内,他就得屁颠屁颠过来赔礼道歉,你跟他的崽子,还犯得着干仗?”
“伸手难打笑脸人,他赔礼道歉,咱兄弟不是白挨打了么!”
“咋可能白挨打?老窦得当着你的面儿,把他崽子打一顿呢!”
“那不行!”李正西摇了摇头,“报仇的事儿,得自己动手,那才解恨!”
癞子头等人连忙点头附和,十个平事儿的,九个和稀泥,最后总有一方心里觉得憋屈。
老窦要是真来赔礼道歉,不接受,显得小家子气;接受了,便不能再去报复。
李正西见不得兄弟受委屈,所以干脆不碰码,先让兄弟下手解了恨,再要碰码说和,憋屈只让对家受着。
王正南说不通、劝不动,索性直接不掺和,只是问问他们伤势如何,用不用去医馆看大夫,末了才说:“西风,小北请了半天假,赶紧跟我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哥俩儿闷闷的,彼此之间,心里怎么想的,全都了如指掌,甚至连辩解的说辞,都能猜出个大概,于是倒不如求同存异,不说了。
可是,不说却又憋不住。
最后,王正南到底没忍住,先开了腔:“那个……小北回来说,张老疙瘩高升了,盛武将军、奉天巡按使,以后就坐奉天的头把交椅了。”
“唔!好事儿呀!”李正西说,“那咱江家,以后不是更横了么!”
“那是,水涨船高么!”王正南点了点头,“听说,张老疙瘩还挺有想法,要选贤任能、励精图治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换谁来,都是这套嗑。”
“咱们以后,也得体面点儿,不能老这么流里流气的。”
李正西扭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那倒是,不能流里流气,但也不能人模狗样,太把自己当回事,对不?”
王正南拧了一脸包子褶:“西风,咱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得有点能担事儿的样子,总这么在大街上逞凶斗狠,那算怎么回事儿。我真是为你好,你就不怕哪天碰见个愣的,当街把你给插了?”
“二哥,咱咋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换身干净衣裳,吃两顿饱饭,就不一样了?”
“你这不是抬杠么!我是说,咱到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那朱元璋当了皇上,还能跟叫花子商量事么?”
“行行行!”李正西不耐烦道,“二哥,你有你的风格,我有我的做派,咱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还老呛呛啥呀?归根结底,咱不都是为了家里么!”
“废话!”王正南正色道,“我有良心,嫂子以前对咱咋样,我还用得着你提醒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