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泰,是我。”
“哦,荣五爷啊!”苏泰的语气很随意,“你见着蔡少爷了么?”
荣五爷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说:“刚见着,我想问问你,关于这个蔡少爷的情况。”
“没啥情况呀!该说的,我不是早就跟您说过了么!蔡家是安东的买卖人,我前几年见过两回,总之您放心,这个蔡少爷绝对没问题。”
“我是问你,他这個人怎么样。”
“人?”苏泰思忖了片刻,却啧声道,“说实话,人一般般,地主家的傻儿子呗!不过,他身边那个何小姐,倒像是个能办事儿的人,挺机灵,会说话。”
荣五爷应声回忆。
何小姐的伶俐,他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蔡少爷看起来也绝不像是一个蠢货。
正在犹疑时,听筒那头的苏泰又说:“嗐!荣五爷,你至于这么谨慎么?这是旅大,你背靠着东洋人的势力,还用得着这么小心?”
荣五爷微微皱眉,听出了话中的讥讽,心想:势力再大,不是自己的有什么用?
“王爷刚丢了一批军火,索锲前两天又给我打来电话,说江连横可能有动作,让我防范防范。”
“谁?”苏泰问。
荣五爷懒得解释,便说:“是谁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可能有危险。”
苏泰仍然不当回事,轻飘飘地说:“哎呀!我说荣五爷,给朝廷卖命,您就放心吧!再者说了,旅大是咱们和东洋友邦的地盘儿,您要是觉得谁可疑,您派人去盯着他不就完了?”
给朝廷卖命?
荣五爷冷笑一声,却说:“我当然会派人盯着他。另外,过几天的酒会你来不来?”
“我必须得来呀!”苏泰说。
“好,那到时候,咱们三个在一起碰个头?”
“应该的,应该的,到时候再会。”
“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荣五爷撂下听筒,随后起身走到书架边上,从中抽出一本小册子,上面记满了宗社党的重要成员和金主,在酒会开始之前,有必要再逐个提醒一遍,毕竟这帮老辫子,多半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主。
指望着他们能成事儿,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一直都很清醒,所谓大清复国,归根结底是东洋人的“事业”,跟这些遗老遗少、八旗子弟没有任何关系,而他的差事,只是在其中帮助东洋人哄骗清室,并从两边那里捞些好处。
至于红丸和土货生意,他也不过是关东都督府指定的代理人,钱经过他的手,留下一些,仅此而已。
接着,荣五爷坐回椅子上,摘下瓜皮帽的同时,也突然摘下了他后脑上的假辫子!
“给朝廷卖命?”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不,他只是在给钱卖命!
同老山人一样,他也真心实意地希望大清复国,但这跟“忠君”无关,只是一桩不太常见的生意罢了。
只是生意。
……
会客室内,南北两扇纸拉门全都关上了,屋子里仿佛下过一场雨,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芳子缩在角落里,低头摆弄着怀里的布娃娃玩偶。
她全神贯注,用以掩饰对老山人的恐惧,但老山人还是走近了,并且俯下身子,温柔却不容反驳地拿走了她手中的玩偶,远远地扔在一边。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这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