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顿时蔫儿了。
想当初,张老疙瘩升任奉天巡按使的时候,大伙儿都挺乐呵,还以为江家必定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乘势而起。
万万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老张得势,重用王铁龛,头一记铁棒抡下来,砸的就是江家!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赵正北看了看客厅角落的落地钟,接着又说:“嫂子,我记得道哥不是在旅大得到一批军火消息么?四十七大车呢!要不我找个机会,把这事儿跟大帅说了,没准儿能给咱家将功抵过——”
“不行!”
胡小妍断然回绝,引得众人神情错愕。
王正南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凑过来,神情疑惑地问:“嫂子,为啥不能说啊?这时候了,咱得表表功呀!”
“错了,错了!现在不是让咱们表功的时候,而是认错的时候。认错,才有可能挺过去;表功,只会死得更快!”
胡小妍做出了最冷静的判断。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皇帝要杀大臣的头,大臣只能叩头、服软、求宽恕。
哪个不知死活、没眼力见的东西,敢在这种时候“据理力争”,陈述自己过往的种种功劳——放心,哪怕皇帝最初只是想吓吓他,听了这番话,也会真格地动起杀心。
在皇帝眼中,大臣论功,便是居功自傲,是讨价还价,是要挟,甚至是恐吓,杀千遍万遍也不冤,因为他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将功抵过,当然可以,但这话要由旁人去说,或是在恰当的时机再去说,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张老疙瘩是奉天的土皇帝,与之相处,无异于君臣之间。
只不过,让人诧异的是,这种君臣相伴的道理,胡小妍区区一个残废,又怎么会深谙其道?
非也!非也!
倘若治大国真如烹小鲜,那么,即便是再大的道理,也同样藏匿于点滴琐碎之中。
父与子、夫与妻、师与生……但凡有尊卑之序,便逃不出这份相处之道。
人人都有所经历,区别只在于是否用心。
胡小妍早在少时就发现,每当冯老太太动了真怒、鞭打孩子的时候,谁要是拿“今天在街上要来了多少钱”说事,谁保准被打得最狠。
冯老太太还会一边打,一边骂:“小兔崽子,我给你吃、给你穿,你要俩钱儿,还跟我谈上条件了!我打的就是你!”
胡小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是时至今日,一旦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会打个寒颤。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俗是俗了点儿,有用倒也是真有用。
“现在张老疙瘩正在气头上,王铁龛也正在势头上,气与势,都不在咱们这边——”胡小妍的目光看向赵正北,“你现在不仅不能在张老疙瘩面前给咱家邀功,更要时时刻刻隐藏你是江家人的身份。”
赵正北闻言一愣,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来,当初江连横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外人面前,不许叫他“道哥”。
如今,张老疙瘩正在恼火的时候,赵正北区区一个卫兵,再凑上前去求情,弄不到反倒会引火烧身。
胡小妍忽地伸出手,重重地按在北风的臂膀上,眼里盛满了期望。
“小北,千万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咱家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