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柜,在商言商,我现在是个生意人。”他忽然调侃起来,“要是往高了说,咱这是救亡图存的民族企业家。”
“拉倒吧,我都替你臊得慌!”薛应清起身去拿貂皮大衣,“行,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干妈,伱不在我家吃饭啦?”小江雅突然挽留起来。
薛应清双眸一闪,立刻喜笑颜开。
“看我这闺女,真知道疼人儿!”她一边说,一边穿上大衣,“今儿就不陪你吃饭了,外头雪太大,天黑就不好走了。”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江连横不禁笑了笑,“这丫头,心眼儿比马蜂窝都多,她是知道你要是留下来,家里能做好菜。”
江雅恼羞成怒,立马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没!我告诉我大姑奶去!”
“去吧,去吧。”
江连横起身将薛应清送到宅院门口,临别之际,忽然开口问:“小顾还没回来呢?”
薛应清站在马车旁,冻得抱起双臂,赶车送她过来的,自然还是头刀子布拉穆。
“还没呢。”薛应清说,“估计过年之前能来奉天。”
江连横应声点了点头。
顾川从去年夏天开始,便在佟三儿等人的协助下,帮江家收尾,同时暗中打探宗社残党的动向。
小伙儿原本挺帅,如今破了相,左侧腮帮子留下弹痕,连带着半边脸都歪了,皮肉更是皱皱巴巴,下巴也不怎么灵,镶了满口假牙,好像完全变了一個人。
尽管江连横和薛应清给了不少补偿,小顾还是心有落差,人也难免有些颓丧,但办事仍旧周到。
“老山人都已经回东洋了,他要是不爱在旅大继续待下去,就来奉天,我给他找个闲差。”江连横提议道。
薛应清点点头说:“看他自己吧,有什么事儿等过年以后再定。”
“也行。”江连横送小姑上车,“要去哈城的时候,你提前告诉我。”
两人摆摆手,头刀子闷声知会了一句,旋即扬鞭策马,缓缓驶出胡同。
……
……
转天午后,日照当空。
省城主干道上的积雪,都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各家商号的前门后院,纷纷隆起了高高的雪堆。
不过,大片的街区仍旧残余下二指宽的积雪,越踩越瓷实,最终变成白色的冰壳罩在路面上。
满城溜滑,行人寥寥,偶然碰见几个,无不是缩脖端腔,绷着胯骨轴,小碎步紧倒腾,走了小半天,愣是没走多远。
马车车轮也是三番两次打滑,折腾了老长时间,总算赶到了小东关北胡同口。
江连横走下马车,只觉得四周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格外刺眼。
李正西在旁边指了指北胡同口,说:“哥,风月印书馆就在那里头。”
“这小子,咋找这么个破地方。”江连横撇了撇嘴,嘱咐道,“你们几个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用不了多长时间。”
说罢,他便迈开脚步,只身踏进北胡同里。
刚走进去没多远,就听见东边那间破瓦房院内,传来一声叫嚷。
“这排版怎么能行?行跟行之间也太密了,我看了都迷糊,还用说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