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猛点点头,猫着腰走过去,临到窗边时,已经半蹲下来,随后探出二指,将窗帘轻轻挑开一条缝,朝楼下踅摸两眼。
窗外大雪奉天,街上偶有几个路人,也都是神色匆匆的行状,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不过,刚才那位弟兄却小声提醒道:“秦爷,你看见那个戴狗皮帽子的没”
“看见了。”
“他已经在这附近转悠三圈儿了,算上这趟,露了四次相,中途换过帽子,但我能看出来,肯定是同一个人。”
说着,这小兄弟又指了指大街斜对面的一家洋餐馆,见店门口有个卖香烟的,接着说:“还有那个卖烟的,估计也是江家的招子,之前没有,最近才来,一待一整天,就算没生意做,他也不肯挪窝。”
“很好!”秦怀猛眯着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江家要是不派人来盯着我,又怎么能安心出殡呢”
一听这话,大家也跟着笑了笑。
哥几个或多或少,都曾受到过江家的打压,心怀不忿,积怨已久,早就想要改天换日、取而代之了。
江家固然霸道,但平心而论,要说他们故意不给外人留活路,以至于路断人稀、失道寡助,却也有失公允。
毕竟,奉天的盘子就那么大。
江连横身为龙头瓢把子,无论怎么分,都会有人不满意,他又不是金条,自然做不到人人待见。
人性如此,谁也没法改变。
家族、帮派、公司、社团,乃至国家,面对此类问题时,永远也找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有人觉得不忿,能忍则忍,忍不了就掀桌子,开山立柜,重新组局,成王败寇,周而复始。
当年,江连横是这么想的;如今,秦怀猛便也这么想。
话到此处,张朔也跟过来,忍不住问:“秦爷,说来说去,江家那老太太到底是谁整死的,有风声么”
秦怀猛摇了摇头,喃喃低语道:“不清楚,那天晚上城里太乱,不光是咱们的人,那些流民也在到处抢劫,可能只是点背赶上了吧!”
众人浑不在意,冷哼两声,说:“江家平时太嚣张了,有的是人看不惯他们,那老太太死了也活该,就是没把江连横一块儿崩了,这事儿有点可惜,老天爷不睁眼呐!”
亲者痛,仇者快,大家都很幸灾乐祸,唯独秦怀猛默然无话。
他倒不是以死者为尊,心怀敬畏,而是担心鹬蚌相争,另有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觉得奉天还有第三家势力能与之争锋,便索性不再深究,毕竟双方现在已经排开阵仗,再琢磨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结果只会自乱阵脚。
大伙儿七嘴八舌,随便胡扯了几句。
张朔又问:“话说回来,江家这丧事办的,也快半个月了,到底啥时候出殡呐,总不至于真要拖到七七四十九天吧”
秦怀猛没有回答,从阁楼里退出来,又叫了个人走到面前,问他:“有消息吗”
来者四十多岁,戴副圆形眼镜,鹰钩鼻,山羊胡,不是别人,正是给癞子测字算命的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