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想了想,然后客气的行了一个晚辈礼,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姑,快请坐!”
张小姑有些受宠若惊,搓着手拉了拉衣角坐下,然后夸道:“好好好,平安真懂礼!”
到底是没再哭了。
张老三见后也松一口气,心里有些可怜这个小妹,又有些怕被打秋风,他和张小姑年龄隔的最近,也最了解她的为人。
这个小妹比起几个姐姐可自私自利的多,无理也能搅三分,惯会歪缠的。
看老娘张氏和其他人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主动出声和张平安说了说情况。
原来张小姑在战乱那几年先后死了男人和两个大儿子、儿媳妇,还有大孙子,最后太平后,只剩小儿子和小女儿还活着。
再后来,为了给儿子娶媳妇,也为了给娘儿俩找个依靠,她便改了嫁,小女儿也卖给了人家做童养媳。
后母难当,日子过得确实难。
等新朝建立后,日子才慢慢好过多了,她如今也是做奶奶的人了。
自从进城卖菜时,在城门口无意中看到了马车里的张平安,她便一路打听着找过来。
差不多是张平安前脚走,她后脚就带着儿子孙子过来了。
一直哭到现在,对众人诉说着自己的不易。
说到此,张老三昂起下巴指了指角落里。
张平安这才看到原来角落里还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瘦高个男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坐在那里。
小男孩儿头大身子小,手里捏着块糕点专心啃着,手上糊满了糕点渣,对厅里众人的谈话一点儿也不关心。
父子俩无声无息的,一点儿动静没有,存在感很弱。
跟张小姑的做派一对比,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家人的样子。
见张平安望过来,男人扯起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很快便又低下头去。
再次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平安啊,小姑活到今天不容易呀,要不是为了一家老小,我早去了,也不用浪费粮食了”,张小姑哽咽道。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这次我好不容易回家省亲,过几日族里肯定要摆席的,到时候小姑带着家人一起过来吃席吧,到时候咱们再商量商量看怎么帮帮大家”,张平安客气道。
接着又问起其他人:“不知大姑、二姑、三姑如今在何处呢,我在县里看黄册的时候好似并未看到几位姑母的名字?”
“你大姑、二姑已经去世了,她们那两个村子都被放火烧的干干净净的,这几年我在县城附近、镇上也都没听到她们两家的消息,至于你三姑,他们一家子战乱的时候躲到了山上,一直也没下山,就这样做了山民,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张小姑解释道,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悲痛。
“至于黄册……”说到这儿,张小姑又有些尴尬了,“主要是为了躲人丁税,谁也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情况,村里像我这样年纪大的老婆子好些都躲着没上黄册呢!”
“那你们又是如何进城的?没有户帖可不能进城”,张平安蹙眉。
“用的我儿媳妇的”,张小姑小声解释道,“不是我自己亲儿媳妇,是你姑父前头儿子的那个大儿媳妇,她岁数只比我略小一些,也没人特意去查,一直就这样混着了!”
张平安点点头,明白了,劝道:“改日还是得把户籍登上才行!”
“哎哎,听你的,现在肯定要登了!”张小姑连连应道。
张平安弄清楚情况后,看没什么大事,才又带着吃饱出去,客气的打发走了那些送礼的乡绅士人。
然后留张小姑一家吃了顿晚饭。
席上,那位表哥还算克制,张小姑带着孙子小金子却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专挑荤菜吃。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的盘盏里便吐了一堆骨头。
小金子才三岁多,竟然一连吃了三碗饭还嚷着再要。
被张氏皱着眉阻止了:“四云,你是想撑死你孙子不成!”
张小姑这才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一把将孙子抱到旁边,不在意的随口道:“不许再吃了,出去玩儿去!”
小金子也皮实,一点儿没闹,跑到院子里玩儿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