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消息靠谱吗”他仍有些犹豫。
“1956年的苏伊士危机才过去十年。”陈光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歷史总是在重复,只是换了种方式。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重演前站好位置。”他望向三菱重工的船坞,那里的工人们正將一块块钢板焊接到“出光丸”的骨架上,火在冷空气中像散落的星子。
接下来的一周,陈光良马不停蹄地拜访了住友金属和石川岛播磨重工。在神户港的晚宴上,他与川崎重工社长达成协议,由对方分担5艘vl的建造任务,確保如期交付。当他在合同上籤下名字时,东京的报纸已经开始报导“华人船王的疯狂计划”。
消息传回香港时,董浩云正在青衣岛考察船厂。这位东方海外的创始人看著报纸上“300万吨运力”的標题,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滑落。“我们的15万吨油轮图纸刚审定……”他喃喃自语,忽然抓起电话,“给三菱重工发加急电报,问能不能插队建造20万吨vl!”
秘书很快带回回覆:“日方说,环球航运已经包下了1967年的船坞档期,要排到1968年才能下水。”
董浩云望著窗外的维多利亚港,那里停泊著他引以为傲的“伊莉莎白皇后”號改装油轮。曾经以为足够领先的10万吨级船,此刻在20万吨vl的阴影下,忽然显得有些渺小。他想起三年前与陈光良在香港会堂的会面,那位同行当时说的“航运业的未来在巨轮”,原来不是隨口说说。
三菱重工的签约仪式结束后,陈光良没有立刻返回香港。东京湾畔的一栋和式別墅里,暖炉的炭火正旺,司叶子穿著一身月白色振袖和服,腰间繫著緋红的腰带,跪坐在榻榻米上为他斟茶。十二岁的陈文瀛和十岁的陈文绳並排跪著,手里捧著线装的《论语》,鼻尖还沾著些许墨痕。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这句话讲的是做事要抓住根本。”陈文瀛朗声背诵,眼神不时瞟向父亲,带著少年人特有的紧张与期待。
陈光良指尖叩了叩桌面,示意他继续。
“譬如经商,父亲常说信誉是根本,就像这茶杯,”陈文瀛指著青瓷杯,“若是杯底漏了,再精美的纹也无用。”
“说得好。”陈光良难得露出笑意,目光转向小儿子,“文绳,你前日写的《论中日茶道异同》,里面说『和敬清寂与中庸之道,原是一脉相通』,这话是谁教你的”
陈文绳脸一红,攥著衣角小声道:“是母亲带我们去京都金阁寺时,听住持说的。我觉得和你教的《中庸》很像,就记下来了。”
陈光良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掌心触到他们扎手的短髮,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这些孩子散落在世界各地,却都在母亲们的督导下,把中文和华夏文化学习起来。
“你们的华文进步很快,但不可自满。”
“是!”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脊背挺得更直了。
得到父亲的夸奖,比在学校拿任何奖项都让他们激动。
稍后,孩子们自行去玩耍,司叶子重新沏了壶抹茶。
她跪坐的姿势愈发恭谨,和服领口滑落些许,露出如玉的颈线。“夫君这次在日本停留的时间,要比去年多了三天呢。”她轻声说,睫毛在暖炉的火光里投下细碎的阴影。
陈光良望著窗外飘落的细雪,忽然问道:“司叶子,你想不想真正做点生意”他知道她名下的投资公司早已不是简单的理財——东京银座的三栋写字楼、丰田与索尼的早期股票,这些布局让她的財富在翻了近十倍,如今已超过三千五百万美元。
司叶子却摇了摇头,膝行半步靠近他,声音里带著依赖:“夫君,我觉得自己不太適合做生意。安安静静为您培养两个孩子,是我最大的愿望。”她忽然抬头,眼里闪著怯生生的光,“如果您愿意,我还想再为您生一个孩子,我希望是女儿。”
陈光良一怔,隨即明白过来。大房、二房、三房都有一个女儿,司叶子怕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