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些事遗忘,可却终究忘不了,便只能感慨一句,对杨师说道:“还记得你上一次前来秀霸山,你曾问我……这世间可会变得更好?”
“我那时尚且年轻,满腔热血,想要靠着我手中之笔,靠着我微末的修为,令大虞生变,令天下百姓过得更好些。
所以我对你说,这世间必然会越来越好,大离的铁马云雕过不了北煌山,大乾兴盛不过是一时的,终究无法超越大虞,而这世间也会越来越好。”
“我还记得那时你只是对我摇头,不作言语。”
“如今想起来,那时你脸上的高深莫测,分明是在与我说……这人世不会越来越好。”
季承元气息浑浊,眼眸中的光彩越发黯淡了。
陈执安有些担忧。
杨师叹了一口气:“我活过还算是漫长的岁月,见了许多国祚崩灭,见了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也见到大乾揣测到了真正的道真,明白了人命、人血……才是这世间最大的珍宝。
那时我便知道,这天下将要乱了,将要坠入深渊……多少昔日的英雄会陨落,无数中正的传承也会就此断绝,从此天下成为魔狱,人人不得超脱!”
他语气凝重,说出这许多话来。
陈执安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引鹤楼那吊灯上镌刻着的诗文。
季承元听着杨师的话,眼中更多出些愤懑来:“大乾!大乾!大乾让这天下落入魔道之中……”
老人喃喃自语:“大乾带起食人的风潮,天下都被席卷……我大虞诸多世家同样如是,如今已成定局,又该如何变革?”
几人沉默。
陈执安身上,却忽然有一道剑气一闪而过,似乎暗藏着杀机。
其余几人都不曾发觉。
唯独杨鹤引眼神微动,看向陈执安,询问道:“陈小友是修剑的?”
陈执安回答道:“既修剑也修刀。”
“刀剑同修?”
季白、苏枕雪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些不解。
刀剑之道差异极大,若不浸淫一道,难以悟出真意,更难悟出【魄】、【心】。
细数许多岁月,刀剑同修而又刀剑绝世者,就唯有一位第九碑上刻字的大息旧太子。
这陈执安气魄不凡,为何如此不智?
杨鹤引也有些意外,可他却又想起自己的北斗流光神通,想起秀霸山上,那许玉蟾剑光中,残留的一缕剑气。
于是他更加惊讶了。
“可否看一看陈小友的刀、剑?”他就此开口。
陈执安已经隐约猜到此人的身份,又想起自己那北斗流光传承,很有可能来自于此人,自无不可。
只见他微微拂袖,手中已经多了一刀一剑。
银白色长剑上,云气流转,一缕缕剑气纵横,看起来便锋锐无比。
再看那一把刀,刀身上仿佛燃着烈火,即便隔了几步距离,几人也感知到炽热。
“这刀、剑都是万锻刀兵,这陈执安倒是身家不菲。”
苏枕雪心中暗想。
杨鹤引正要说话,神色却有微微变化,看向窗外。
却见窗外,黄龙河畔。
两位道人自雪中走来。
一位道人已然年老,身上气机却如同深渊,深不可测。
而另一位道人却是一位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穿青衣道袍,眼眸深处藏着几分疲倦,神色却如寒霜一般。
这年轻人抬头,望着临窗而坐的陈执安。
陈执安感知到这年轻道人的目光,转而看去。
一时之间,这年轻道人身上一道猛烈的气机勃发,他悠长的呼吸便如同浪潮,发出天雷一般的声响。
浓郁的真元直冲于天际,化作浓雾,消融冰雪,又落在陈执安周遭。
苏枕雪微皱眉头,正要出手。
杨鹤引一道眼神落下,苏枕雪身上的气息骤然消散。
季老有些不悦,却又看到那位老道人:“道玄山观阳子……”
于是季老想了想,便也不曾出手,只防备着这老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