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身影,于或是坐着,或是躺着,他们眼神呆滞,空洞无神,就这样仰望着天空,或许就连他们也不知究竟在看着什么。
他们也不知道留在这座城市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人,几乎都是男人,或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年轻的女子,多半都被钱耀祖给抓走了,最近更是过分,连一些三四十岁的女人,和十来岁的女孩都不放过。
平阳城真的是容纳了很多人,非常非常多。
钱耀祖只是想将这些人纳入自己的管控范围,却完全没想过平阳城是否有承受这么多人的能力,人们拥挤在城市里,根本没有地方居住,绝大部分人都只能躺在大街上。
人越多,就需要更多的粮食来养活。
而钱耀祖那边又和女真那边议和,用大量的粮食和女人来买自己的性命,老百姓手里最后一丁点的粮食也被刮了个干净,每人每天大抵都只有干野菜混着麸糠捏成的团子用来吊着性命,还只有小小的一点。
这几日,便是麸糠干菜团子也是没了。
每当有人快要死掉的时候,便会有很多人聚集在旁边,一个个呼吸急促,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
偶尔也会有一些人怀里抱着小孩,满是血丝的扭曲眼睛,四下寻找着可以交换的目标。
更有甚者,不过只是八九岁的女孩,头上插着一根稻草,神情麻木的站在街边。
这叫典妻。
便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家,会将妻子拉出去,头上插上稻草,若是有人看上,掏个几文钱,便能带去后面发泄一番。
只是现在,这些稻草插在了这些小女孩的头上。
活着。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老刘死了……”
忽然,有人尖叫一声,一直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中年男子终于彻底没了动静,四周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下一瞬,旁边七八道身影便如同疯狗一样扑了上去。
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要填饱肚子。
张开嘴巴,通红通红的眼睛,就像野兽。
还有一些人,将视线盯向了旁边的房门,那是平阳城的原住民,他们的家里一定有吃的。就在昨日,张阿九几人撞破一扇门,可是狠狠吃了一顿饱饭,那家的女儿也是细皮嫩肉的,惨叫声持续了大半夜。
想着想着,人们的眼神就变的越来越疯狂,几息过后他们再也忍不住,聚集在一起开始用肩膀疯狂的撞击大门。
就在这时,一队人从街头出现。
这些人大都流里流气,乃是钱耀祖聚集起来的地痞无赖,美其名曰,执法队。
看到扑在地上啃噬尸体的一群人,这群地痞便立马冲了上来,一脚一个将人踹翻在地,然后提起满是牙印的尸体扬长而去。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钱大人控制的地盘,怎能出现食人,易子而食这样礼崩乐坏的事情?传出去,钱大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些贱民,就算是死,也只能是饿死。
至于撞门?那不归他们管,连银钱都不舍得拿出来,死了活该。
眼看着那些耀武扬威的执法队,一双双眼睛里都满是怨毒,他们不是没想过逃出城去,他们宁愿在积雪中刨食,也不愿意在这里等死,可城门被封锁,谁也出不去。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反了钱耀祖那混蛋,可是连肚子都填不饱,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哪儿是那些吃饱喝足的地痞无赖的对手?
被地痞无赖收集起来的尸体,便用一辆辆板车,推出平阳城,随意丢在地上。
那里,尸体已然堆成小山包。
曾几何时,还算繁华的平阳城,现如今俨然是人间炼狱。
……
与此同时,刺史府内,琴音袅袅,丝竹悦耳。
上等的竹炭散出竹子的清香,即便是大冬天,府内也是颇为温暖,十几个身披薄纱的靓丽女子,正在客堂中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四五十岁年纪的钱耀祖正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欣赏着动人的舞姿,他面容方正,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潇洒风采。
一个婢女将削了皮的梨子切下来一片,塞进钱耀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