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府兵的气愤,憎恨,冲动,到最后什么都没做,也都在宋言的预料之内。
擅杀一州刺史,等同于造反。
那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要让这么多府兵拖着全家性命一起造反,未免异想天开,不过只要能在这些府兵的心中留下一枚小小的种子即可,只消时间长了,这种子终究会生根发芽。
那些府兵看向钱耀祖的眼神,那浓郁的杀意,他不相信钱耀祖看不出来。
若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这种情况下应该会提高这些府兵的待遇,试图重新收拢人心,即便不能让这些府兵为己所用,至少也不能成为敌人。
然而以宋言对钱耀祖的了解,这个家伙打骨子里瞧不起这些泥腿子,更何况现如今的平阳城内本就缺少粮食,钱耀祖绝对不会将珍贵的粮食浪费在府兵身上。说不定,这个家伙还会再次减少,甚至是彻底断掉府兵的粮饷供给,希望能将这些府兵彻底饿死,最起码也要让这些府兵饿的浑身上下无半点力气。
虽说这种行为极为愚蠢,但钱耀祖这家伙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如此一来,平阳城的府兵,势必对钱耀祖愈发厌恶,憎恨,造反的冲动会变的越来越强。
于宋言来说,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他就是那最大,最美味的诱饵。
宋言转身看了看,身后并无什么异常,倒是脚下的地面却能感受到些微的战栗,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前行。
……
太阳东升西落,天色已然变的暗沉,皎洁的弦月悬挂于苍穹,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放眼望去,积雪似是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冰晶,闪烁着亮眼的光。
呼哧,呼哧,呼哧……
刺史府内,钱耀祖大口大口喘息着。
每每回想起之前那一幕幕,钱耀祖胸腔当中的怒意便会旺盛几分,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做工精巧的太师椅已然化作碎片,终究还是摇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的钱耀祖看起来极为狼狈,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都变的有些散乱,嘴角下巴和胡须上,还黏连着干涸的血迹,面色苍白,眼窝塌陷,胸腔正在快速的起伏。
“宋言,我必杀你。”
沙哑的声音,如同野兽般怨毒。
每当发怒,没有任何一人敢靠近钱耀祖,便是最宠爱的女人也不行,唯有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默默的站在门边,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那是钱耀祖的军师。
南姓,名悦行!
据说这南悦行,跟在钱耀祖身边已经有二十多年时间,钱耀祖寒窗苦读的时候南悦行是书童;钱耀祖外放为官的时候,便是师爷,管家。
多年来,一直给钱耀祖出谋划策,钱耀祖对其也是极为信任。现如今的平阳城,名义上的刺史是钱耀祖,可实际上绝大部分的计策,都是南悦行在安排。
大才没有,但各种鬼主意却是一堆。虽然手段是缺德了一点,但至少钱耀祖还当真稳住了平阳城岌岌可危的局势。
看了一眼堂屋内一地的碎片,南悦行吐了口气,走入堂内。
看到南悦行,钱耀祖的火气稍微收敛了一点,顺手想要拉一把椅子坐下,这才发现大堂内所有的东西全都化作碎片,心情便愈发郁闷:“那宋言走了吗?”
南悦行摇了摇头:“依旧只有他一人,还在城门之前。”
钱耀祖厉声喝道:“可恶,那宋言小儿,莫非真以为我不敢杀他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想起宋言那张平静的脸,钱耀祖心头却莫名发憷,那个家伙,就那样冷着一张脸,拿起一个又一个脑袋。
他居然杀了斡里不。
杀了乌古论极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