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刚离了新后县,踏出边关,便感觉气温骤降。
寒风如刀。
划过脸颊,便火辣辣的疼。
三万甲士,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
宋言直属的六千黑甲士,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恐惧的模样,一双双的眼睛中全都弥漫着兴奋甚至还有疯狂,他们不在乎这一次的目标究竟是谁,他们只知道跟着宋言将军,那便是功勋。
倭寇也罢,女真也好。
不过又是遍地的尸体,和一座座京观。
于这些黑甲士而言,家国观念并不是很强,他们崇拜的,愿意跟随的是宋言这个人,而不是宋言皇族女婿的身份,更不是宁国这个国家……他们本就是被宁国放弃的流民,是被官府,贵族欺压的底层百姓,若非是宋言他们怕是还要在最底层的泥沼中苦苦挣扎。
是宋言,在绝望中给了他们一束光。
是宋言,让他们可以挺直腰板,活的更有尊严。
许是会死吧。
但,那又如何?
跟随着将军于战场之上驰骋,手中钢刀斩尽异族头颅,那是何等的痛快?好男儿当如是也!
便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
与之截然相反的,隶属于章振和焦俊泽的府兵,气势则是极为低落,那一张张或是苍老或是稚嫩的脸上,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恐慌……女真铁骑带来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于他们的眼中,女真的骑兵就是不可战胜的,借助着城墙的优势,他们还敢跟女真人斗一斗,可要在雪地上同女真人野战,他们便提不起丝毫勇气,只是僵硬的按照将军的命令,移动着脚步。
他们的模样,甚至比不得那些临时征召,负责后勤的民夫。
征召的民夫脸上,虽有恐惧,可更多的却是想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仇恨。
当刺史府发布了为讨伐女真征召民夫的命令的时候,甚至有大量民夫主动报名,当然这里面或许有那一两银子的缘故,宋言征召民夫同常见的徭役不同……徭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算是压在百姓身上最沉重的大山。
徭役带来的苦痛,甚至超过了赋税。
简单来说,所谓徭役便是国家强迫百姓承担无偿劳动,而徭役又极为频繁,修筑宫殿要征发徭役;修筑长城要征发徭役;兴修水利治理水患要征发徭役;军队打仗,后勤运输也要征发徭役,甚至修建皇陵都要征召徭役……繁重的徭役,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更糟糕的是徭役是不给钱的,便是饭都不管的,被征召的农夫还要自备干粮,便是路费住宿费用都要自筹。
每一次徭役,都有大量百姓因承受不住繁重的劳作,活生生累死,病死。
于徭役期间死亡的民夫,家人也不会得到任何补偿。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每次征发徭役都代表着成千上万家庭的破碎。
是以,百姓畏徭役如虎。
而宋言征召民夫的方式则是大为不同,首先并不强制,自愿报名;其次不用自筹粮草,管饭;最后还给工钱,虽然不多,徭役期间一人有一两银子。
对平阳府的百姓来说,这是极为稀罕的事儿,若非这命令出自宋言之口,怕是根本无人相信。如若真能做到承诺的这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一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已经算是一笔巨款。而且随军出发,家里便少了一张嘴巴,也能省下不少粮食。
利益的诱惑,再加上对宋言的信任,不少百姓便报了名。
然而还有一大部分民夫,他们不为钱来,不在意那一两银子,他们大都是女真破关的时候,有亲人死在女真弯刀之下,他们只想要为妻子,为儿女,为父母,为兄弟报仇,只想让那些该死的女真蛮子血债血偿。
他们甚至想要亲自出现在战场上,手持着钢刀,剁掉那些女真人的脑袋。
于这些人来说,心中自然不会恐惧,唯有仇恨支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