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国公府也要体面,沈七暂住国公府的那一个月,杨妙清那几个儿子,便不会去找宋言的麻烦,勉强算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唯一可惜的是,沈七许是看透了国公府内的龌龊,除了那一次之后,便再未去过宁平。
“我本以为婶娘应该已经离开宁国,前往楚国了,怎地来了平阳?”宋言问道,沈七曾经说过,沈家本家就在楚国,所以宋言才有此一问。
沈七微微摇头:“沈家,世代为商,家族自有规矩,除却继承家族的这一脉之外,其他子女成年之后,皆是要外出闯荡的,家族会给一笔本金,是倾家荡产沦为乞丐,亦或是富甲一方,都各凭本事。”
“若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沈家本家自然也是可以,家族会给你百亩良田,民宅一栋,日子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也是饿不死。”
“但,沈家儿女自有骄傲。”
“纵然是在外面过的凄苦,却也决计不会丢了最后一分体面。”
“恰好,我便是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沈七自嘲的笑了笑:“同宋锦程和离,终究是给我的生意造成了不小影响,做生意是要有靠山的,靠山倒了,一些产业便不得不快速变卖,幸好在和离文书签下之前我便已经着手布局,是以虽有亏损,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老身虽然年迈,但寻思着应该还有个十来年可活,是以便想要搏一搏,看看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次只身来平阳,也是想要和冠军侯做一笔生意。”
生意场上的人大都不喜欢直来直去,大概说了一些,觉得时机到了之后,沈七这才说出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宋言挑了挑眉,面色多少有些狐疑:“做生意?和我?”
沈七微微颔首。
宋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倒是好奇,婶娘想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粮食。”
宋言面色不变,手中茶杯却是泛起丝丝涟漪。
“呵呵,婶娘说笑了,平阳之前虽然被洗劫过一番,但自从除掉了那一百多个毒瘤,铲除了黄家,粮食不敢说有多富裕,但支撑到秋收,却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若是婶娘想要将粮食卖到平阳,多半是行不通的。”
沈七笑了:“侯爷我只是说了粮食两个字,又没说是卖还是买,侯爷怎会笃定我是要将粮食卖到平阳?莫非冠军侯现在正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故而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宋言苦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不愧是专业的商人,就是精明,自己过言语间些微的疏漏,立马便被沈七抓住了机会。
“倒是侄儿小瞧了婶娘,只是我很好奇,婶娘为何会知道我缺少粮食?”宋言叹了口气,问道。宋言救不了安州府的百姓,他所能做的便是在战争之后,尽可能的接纳安州府的难民,只是难民数量激增,于粮食的消耗定然也会变的更为夸张。平阳城是有不少存粮,但想要用这些存粮,养活数万,乃至于十数万,数十万难民,却是远远不够的,这段时间,宋言也的确正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
“白糖,炒茶,这可是两门好生意。”沈七并没有直接回答宋言,反倒是自说自话了起来:“寻常百姓是买不起这两样东西,可对那些达官贵人来说,区区几十两银子便能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那自是极为划算的,是以这两样货物,就算是销量没有太夸张,但其中的利润却是极为惊人。”
“我知晓这两样货物都是产自宁平,便辗转到了松州府,稍作打听才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侯爷做出来的,实在是没想到侯爷在格物一道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天分。于宁平,恰好见到大量马车前往平阳,我使了些银钱,打听出来马车上装的都是盔甲和武器。”
“想来,平阳这边是要打仗了。”
“而且,今年冬日过于寒冷,不管是漠北的匈奴还是海西的女真日子都不好过,开春之后定然会南下劫掠。我知晓冠军侯勇冠三军,行军布阵自有手段,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冠军侯,都能挡住异族的进攻,就好比匈奴大军来袭,安州城能挡住吗?彭州能挡住吗?定州能挡住吗?”
“一旦挡不住匈奴的铁骑,势必会出现大量流民。”
“大量流民,便需要大量的粮食,所以我断定侯爷……缺粮。”
沈七的这一番话,听得宋言眼皮直抽筋。
这沈七明明是一个商人,谁能想到居然对如今的天下大势如此了解?宋言甚至都有点怀疑,当初他和梅武等人商议具体作战方案的时候,沈七是不是就在一旁旁听。
心中虽有震撼,但宋言面色依旧沉稳:“那,婶娘能给我弄来多少粮食?价格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