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便是窝头也成了偶尔才有,稀粥更是能清晰倒影出自己的脸庞。
这样的伙食,根本无法维持正常操练的消耗。
一阵寒风吹过,不少士兵便缩了缩脖子,瘦削的身上显得格外宽松的盔甲发出了干涩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里面没有棉衣,只有粗布做成的内衬。要知道,这里可是整个宁国最北的地方啊,比平阳城还要更冷,没有棉衣,盔甲贴着身子,那是怎样的滋味?
身子下意识蜷缩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浑浊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却是少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这个冬日,有多少老兄弟是因为承受不住寒冷和饥饿,被活生生冻死的?
记不太清了。
视线又转向旁边,几个年轻一点的士兵正拿着麻布仔细的擦拭着已经有些生锈的枪头……枪杆手握的地方,已经变的油光锃亮,一眼便知道这把长枪也有些年头了。
似是注意到老头儿的视线,几个年轻士兵扭头看了过来,然后便嘿嘿一笑:“老李头,看啥呢?”
“话说,老李头你有六十了吧,是不是快要退下去了?”
老头儿皱巴巴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愠怒:“胡说啥,老子今年才四十,怎地就六十了?莫要得意,等你们在这儿再呆上个几年,就会跟老头子我差不多了。”旋即脸上的怒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希冀:“不过,倒是快退下去了。”
宁国的兵役制度是强制性的。
到了募兵的时候,每家每户只要有两个及以上的男丁,便要出一人服兵役。
至于退役,则是只有三种法子。
第一种,在战争中受伤,诸如断胳膊断腿之类。
第二种,年满六十,自动退役。
第三种,服役超过十年。
老李头已经在永昌县呆了九年多,再有两个月的功夫便能申请退役了。
大大小小的厮杀,经历过不下百场,便是老李头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能活到现在。
想到快要退役,原本蔫儿了吧唧的老李头,也忽然有了一点精神,浑浊的眼睛里多了一点光,呢喃着:
“快了,快了……”
虽然很多事情老李头都记得不太清了,但他却清晰记着,在他刚离开家的时候,家里的娃娃已七岁,正是光着屁股满山跑的年纪。
家里的婆娘,刚揣上第二个娃,也不知是男娃还是女娃?
一眨眼间,十年就快过去了。
若是回去的及时,许是还能跟上张罗老大的婚事,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成婚的好时候,枯瘦如柴的手指下意识在裤子缝里捏了捏,硬邦邦的,那是他当兵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碎银。
想着想着,老李头笑了。
露出满口大黄牙。
视线也不由看向了家的方向……天边,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晚霞将天空染红,残阳如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