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乃复坐。
李翊正色问:
“君有子否?尝为人父否?”
“上月刚行过冠礼。”鲁肃不明所以。
“那你就应该明白……”
李翊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轻得像是怕惊动窗外的雪夜。
“为人父者,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
“但——”
话锋一转,“也不会推他入火坑。”
现在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
李翊再此帮鲁肃斟满了酒盏,“子敬今日是奉了齐王之命来找我的罢?”
“是。”
鲁肃倒也实诚,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今荆州人心未安,局势未定,东吴未灭,曹魏犹存。”
“孔明治荆州,除公安外,诸事皆善,非有大恶。”
“虽律法严苛,亦当因时制宜。”
“以今观之,安荆州之局为最善。”
“子玉岂不以为然乎?”
李翊沉默良久,才缓声开口:
“此事吾自当处置,子敬且安心归去,齐王处亦无需多虑。”
鲁肃见李翊计较已定,知道自己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改变他的主意了。
乃撩衣起身,作揖说道:
“善,卿素来持重,吾信汝之决断。”
“然临别尚有一言相告:今河南将定,恐患方始。”
“汝居相位,任重道远。”
“慎之,慎之。”
在送别完鲁肃之后,下人们凑过来,纷纷问相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或有人建议道:
“荆州之事本与我河北无干,况且相爷身居高位。”
“本就是千万双眼睛盯着,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倒不如作壁上观,明哲保身。”
“……是也,江南若是崛起,削弱的是我北人在国中的话语权。”
“相爷只需作壁上观就好。”
众幕僚纷纷替李翊分析。
他们认为,不论诸葛亮被如何处置,他们河北都是得利的。
如果诸葛亮被卸去了荆州牧一职,那么荆州局势动荡。
江南好不容易拉近与河北的距离,又要再次被拉开。
而即便诸葛亮被保留了荆州牧的职位,那也是一个政治污点。
将来又如何在国中与咱们河北人争抢国家话语权?
所以,不论哪种结果,都对河北有利。
咱们河北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参与此事。
本来这事儿河北人也没参与的义务。
江南人的事儿江南人自己解决,齐王与朝中大臣负责裁决。
他们地方上的大员,又何去必趟这趟浑水呢?
“……不。”
李翊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国之患者,不在外而在内。”
“只有内部强大了,才能一致对外。”
“如今天命在齐,汉室三兴近在眼前。”
“我知尔等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在汉室兴复之后,如何尽可能多的保护自身得失。”
“但我不单单是总领河北之人,我更是齐国丞相。”
“不论江南还是河北,这里的百姓又有谁不是我的子民?”
“我不能因我一人之私,而废国家大事。”
众幕僚面面相觑,旋即低声问:
“那相爷是想要保诸葛孔明?”
李翊摇了摇头。
“那不想保他,相爷就更无需参与此事,任其自然便好了。”
李翊正色说道:
“如果我不出面保诸葛孔明,那么最后齐王还是会力排众议,保住孔明。”
“如此,不仅损害齐王个人的威信,也给孔明留下了一个污点。”
“而李某身为臣子,既未能维护住齐王,也未能保住后生晚辈。”
“岂非我之失乎?”
众人对视一眼,旋即又问:
“既如此,相爷打算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