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狱卒提着昏黄的油灯,声音压得极低,“按规矩,只能给您半个时辰。”
杨修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塞给狱卒:
“有劳了。”
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杨修皱了皱眉,跟着摇曳的灯光深入牢狱。
最里间的牢房比别处更加阴暗。
铁栅栏后,一个瘦削的身影靠墙而坐,手脚皆被铁链锁住。
“董先生。”杨修轻声唤道。
那人缓缓抬头,乱发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杨主簿?”董奉声音嘶哑,却带着几分意外。
“这深更半夜,到此何为?”
杨修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待其退下后,才将食盒放在地上。
从中取出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酒。
“先生明日就要……唉,修职权有限,救不得先生。”
杨修将筷子递过去,声音有些发紧。
“特备了些薄酒小菜,来问先生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董奉盯着食盒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杨主簿这是愧疚了?”
杨修手指一颤,酒壶差点脱手。
“若非修在魏王面前多言,或许先生也不至于……”
他话到一半,哽在喉头。
董奉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才道:
“杨主簿是个好人,只是不该卷入到这政治漩涡里来。”
杨修佯装不解:
“先生此言何谓?什么政治旋涡?”
“魏王已立曹丕公子为世子。”
董奉啜了一口酒,直视杨修,“杨主簿却仍忠心侍奉曹植公子,搅动魏宫风云。”
“长此以往,必招来杀身之祸。”
牢中一时寂静,只有远处滴水声清晰可闻。
杨修面色变了数变,才开口问:
“先生身在牢狱,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如此说来,可有避祸之法?”
董奉放下筷子,铁链哗啦作响:
如我这般,不涉政治,便可避祸。”
“像先生一样?”
杨修轻笑一声,指着四周。
“先生如今身陷囹圄,明日就要赴死,这就是避祸的结果?”
董奉神色平静,又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嘴里咀嚼:
“因为我只是个医者。”
“我能治好病人的疾苦,却医不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
杨修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半晌,他才喃喃道:
“所以……所以先生是自愿赴死?”
董奉不再回答,只是专注地吃着食盒中的菜肴。
“时辰到了,杨主簿。”
老狱卒在门外小声提醒。
杨修深吸一口气,向董奉深深一揖:
“先生保重。”
董奉这才抬头,嘴角竟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杨主簿,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好自为之吧。”
走出大牢,夜雨已停。
杨修仰望星空,忽觉胸口郁结难舒。
董奉那句“医不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如重锤般敲在他心头。
蜀魏是一个畸形的政权,国家是一个病态的国家。
杨修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
“可我有的选吗?”
杨修叹了口气,落寞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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