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拉住羊衜衣袖,低声道:
“羊兄,情况不太对啊。”
“前几日,陛下明明对伐吴之事兴致不高。”
“如今态度突变,必是关张赵三人私下里入宫,密谈所致!”
羊衜眉头皱起,捻须沉吟道:
“三将功高,陛下素来倚重。”
“若他们联名请战,也不怪陛下态度转变。”
众人经过讨论,一致认为这肯定是几个权臣私下里逼宫,才让刘备转变伐吴态度的。
“不行!”
刘琰咬咬牙,“伐吴若成,必多新贵。”
“届时我等在朝中地位……”
话未说完,但众人都已明其意。
荀谌主动提议道:
“不如联名求见陛下,再做劝谏如何?”
众人称善,遂联袂前往后宫。
此时刘备正在清凉殿批阅奏章。
宦侍轻声禀报:
“陛下,刘琰、羊衜等十余位大人求见。”
刘备眉梢微挑,搁下笔毫:
“宣。”
殿门开处,只见刘琰等人鱼贯而入。
未及行礼,已齐刷刷跪倒在地,哭声顿起。
“陛下!伐吴之事还请三思啊!”
羊衜以额触地,磕头如捣。
“兵戈一起,苍生受累,我大汉乃是新朝,不宜大动干戈啊!”
“陛下!”
刘琰涕泪纵横,“河南之民方经屠戮,民生未复,兼之北方报旱,百姓苦不堪言。”
“若又起兵事,只恐连累天下苍生又致水火。”
一时间,殿内哭声四起,众臣摆出一副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的模样。
刘备静观片刻,微微一笑,竟起身走出殿门。
在院中石墩上随意坐下,对众人道:
“诸卿且来,此处凉爽。”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拭泪跟出,跪坐在刘备周围。
“诸卿与朕相识多少年了?”
刘备忽然问道,语气轻松如老友闲谈。
众人一怔,或有人答道:
“臣……臣自建安初年追随陛下,已二十有三载矣。”
“二十三年呐……”
刘备仰首望天,似在追忆。
“朕从一个卖履舍郎,到今日万民之主。”
“便是当年起兵时,又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众人默然。
刘备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
“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难关还少吗?什么困苦没有挺过去?”
他屈指数来:
“朕在高唐县,几死于盗贼之手。”
“在郯县,险些被曹军生擒。”
“打袁术、灭袁绍,与曹孟德中原逐鹿,大小数十战。”
“那时是何等艰难,诸卿可曾畏缩?”
刘琰等人低头不语。
“如今孙吴偏安一隅,天下一统在即,诸卿怎反倒畏难不前了?”
刘备语气转沉,“朕已年近六旬,不知还能有几载春秋。”
“诸卿难道……就不能再为朕最后拼这一回么?”
说到此处,刘备声音微颤,眼中竟泛起泪光。
这泪半是真性情,半是帝王心术。
羊衜最先触动,伏地泣道:
“陛下……臣糊涂啊!”
刘琰亦泪流满面:
“臣等鼠目寸光,险些误了陛下大业!”
其余大臣也都对视一眼,旋即纷纷哭倒在刘备跟前认错。
一时间,众臣纷纷叩首,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