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备特地下旨,减河南三成丁役。
河南地方官员在接到诏书后,或有人道:
“朝廷要的是四十万总数。”
“河南减了,别处就要多征。”
“届时他州郡守完成使命,独我河南不足,岂非显得吾辈无能么?”
于是众官员为了自己的前程,
乃私下里决定,明面上遵旨减役。
实则在户籍上稍作调整。
将逃亡者仍计入丁口,老弱者不除名册。
但此举,也遭到了河南其他官员的反对。
他们认为这种行为是欺君之罪。
何况朝廷既然已经下旨减役,说明其他州郡肯定做了相对应的安排。
咱们又何必自作聪明呢?
经过一番争执,高层最终还是决定先按朝廷颁布的七成征发。
至于不足之数……
令各县自行筹措。
这道模糊的指令经郡县层层传递,到乡亭时已面目全非。
颍川郡守接到文书后,立即召集属吏:
“朝廷征役期限紧迫,每户必出一丁!”
“郡守,陛下不是减役三成吗?”
户曹掾小声提醒。
郡守冷笑道:
“减役?淮南前线等着粮草呢!”
他拍案而起,“告诉各县,完不成数的,县令免官!”
秋雨连绵中,差役们持着盖有朱印的公文奔走乡里。
汝南县郊,督邮张郗带着十余名衙役闯入村落,惊得鸡飞狗跳。
“奉朝廷令,征发民夫伐吴!”
张郗一脚踹开茅屋柴门,屋内老妪吓得打翻了纺车。
村里的里正赶忙近前,颤巍巍递上名册:
“张……张督邮,本村适龄男子皆已登记在此。”
张郗扫了眼名册,突然指着个名字:
“这陈大为何不来应征?”
“回张督邮,陈大上月采药坠崖,腿骨未愈……”
“所以、所以老夫未曾将他列入名册里去。”
“抬也要抬去!”
张郗厉声喝道。
“朝廷就要伐吴了,耽误了国家的征程,尔等吃罪的起吗!”
话落,即转头对衙役道。
“去陈家拿人!若敢抗命,以谋反论处!”
待徭役闯入陈大家拿人时,陈大妻子含泪将家中钱财尽数奉给张郗。
只求他莫要强征他夫君到前线去。
张郗既得了钱,却又不着急走,说道:
“某也只是一督邮,若是不能按规定交上具体数目的徭役。”
“某也得受罚。”
陈大妻子会意,又回屋将家里唯一值钱的金钗子赠给张郗。
“有劳张督邮通融通融。”
张郗侧目望一眼屋内,见里面的确已经穷得拿不出任何东西,榨不出半点油水了。
这才带人离去,并说道:
“……也罢,念在陈大的确是腿上有伤。”
“此次南征,便免了他的徭役吧!”
话落,方才带着手下人,大摇大摆离去。
只留下陈大妻子,望了眼粒米不剩的空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晚只能指望有好心的村民,能够接济他们一二了。
可听说官吏挨家挨户,也各种理由,强征了不少米面。
也不知道他们家中还有没有余粮。
同样场景在各县上演。
在陈留,县丞发明“助役钱”,声称交钱者可免役。
他会上奏朝廷,说明此事。
在东郡,官府克扣民夫口粮,每日只发半份。
最甚者属颍川,
竟将征役名额暗中加码——
朝廷要七成,他征九成,多出的两成竟要民夫自备干粮赎买。
颍川是老牌士族聚集地了。
中间经历过曹操统治,然后又是大量精英阶层跟随曹操进入蜀地。
颍川地区的势力,经过了好几轮的洗牌。
这里整体的管理也是比较混乱的。
秋风萧瑟,王老汉蹲在自家田埂上,望着尚未成熟的粟穗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