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将军……若他日真平定了东吴,天下归一。”
“将军……将来有何打算?”
陈登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苦笑。
那笑容里有向往,有迷茫,更有难以割舍的纠缠。
“打算?”
他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
“文向,你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我的痛处。”
“不瞒你说,我……自己亦不知答案。”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帐幕,望向了不可知的未来。
“我为何如此佩服相爷?”
“非仅因其智谋超群,更因他总有一种常人难及的洒脱与豪情。”
“能拿起,亦能放下。”
“我陈元龙平生自负豪气干云,可与他相比。”
“便如同腐草之荧光,比于天空之皓月。”
“我也常想效仿留侯张子房,功成身退。”
“寻仙访道,纵情山水,何等逍遥自在!”
他语气中流露出真诚的向往,但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与自嘲。
“然……谈何容易?”
“当你真正站到这权势的顶峰,才会明白,手中紧握的一切——”
“生杀予夺之权,一言九鼎之威。”
“乃至堆积如山的财货——是多么的令人沉醉,又是多么的难以舍弃。”
“这些都是我二十余载,呕心沥血,一刀一枪,步步为营拼搏而来!”
“拿起来,千难万险。”
“要放下……呵呵,更是难如登天啊。”
从古至今,敢于舍弃手里权力财货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尤其是当你拥有过后再失去,那将无比痛苦。
更别说陈登手里的权力财货,是他二十多年一拳一脚拼搏出来的。
又岂肯因一句,
你要为大局牺牲,要为团队考虑,而轻易舍弃呢?
徐盛默然,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最终只能道:
“将军……有此念,方是常态。”
“如相爷那般人物,古今能有几人?”
陈登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取过一件厚实的大氅披上,对徐盛道:
“帐中气闷,随我出去走走。”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帐。
深秋的江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浓重的水汽。
长江在夜色下奔腾咆哮,黑沉沉的江面反射着营中零星的火光,更显浩渺难测。
陈登独立江边,任凭江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那无尽东流的江水,沉默了许久,才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冬日……很快就要来了。”
“待朝廷的钧命辗转至此,必是隆冬时节。”
“那时节,北风呼啸,天寒水冷。”
“再想渡此天堑……唉,只怕又要多费无数周折,多添无数白骨了。”
他的声音融入了滔滔江水声中,带着一丝未能尽全功的遗憾,一丝对未来的隐忧。
还有一丝身不由己的怅惘。
徐盛侍立其后,望着主帅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亦是无言。
唯有江声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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