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胜仗之余,诸将脸上喜色之下,却各藏心思。
河南军主帅率先出列,对着帅位上的陈登拱手,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将军!陈脩授首,三万吴军灰飞烟灭。”
“江东震动,胆气已丧!”
“更兼荆州黄老将军神威,已克柴桑。”
“正顺流东下,兵锋所指,吴贼望风披靡!”
“吴国上下,已呈土崩瓦解之势!”
“此正天赐良机也!!”
“末将恳请将军,即刻挥师渡江,乘胜直捣建业!”
“大军猝临城下,必能使吴人丧胆。”
“孙权小儿或可不战而缚!”
“毕其功于一役,正在此时!”
此言一出,帐中不少将领纷纷点头,跃跃欲试。
速胜之功,谁人不欲?
然而,一人却越众而出,声调沉稳,却如冷水泼入沸鼎:
“征南,诸位将军,且慢!”
众人视之,乃是青徐军主帅臧霸也。
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后落在陈登身上,缓缓说道:
“渡江之事,关乎国运,岂可如此轻决?”
“我等五路伐吴之师,虽由征南将军直接统帅。”
“然究其根本,皆受命于朝堂,受节制于李相爷。”
“五军皆受相爷调度、指挥,未可轻动。”
“今虽破敌一阵,然是否即刻全面渡江。”
“当先具表飞报洛阳内阁,详陈战况与利害。”
“静待相爷与朝廷决断,方为稳妥。”
他稍作停顿,语气加重,意有所指:
“昔日朝廷诏令,只命我等出兵江北。”
“击退犯境吴军,先稳固边防。”
“至于下一步指示,内阁并未发出。”
“若贸然全面渡江,便是逾越王命,违背朝廷方略!”
“纵然侥幸获胜,然僭越之罪,功过岂能相抵?”
“倘若……倘若渡江有失,损兵折将,挫动国威。”
“届时……呵呵,”
他冷笑两声,“恐我等纵有百口,亦难逃罪责!还请征南三思!”
这一席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帐中炽热的气氛。
“违背王命”、“僭越之罪”数字,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诸将面色皆是一变。
方才请战最踊跃的几人,也下意识地缩回了脚步。
目光闪烁,彼此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帐内一时鸦雀无声,方才那股欲直捣黄龙的锐气,顷刻间消散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谨慎乃至畏惧的氛围。
人人都开始掂量,这灭国之功虽诱人。
但若因此触怒朝中相公,甚至引得君王猜忌,那便是泼天大祸。
尤其现在国内功臣众多,正是最敏感猜忌之时。
帅座之上,陈登面沉如水。
他本是极富进取之心之人,深知战机稍纵即逝,渡江确是当下最佳选择。
然臧霸一席话,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顾虑。
他虽受命总督前线军事,有“便宜行事”之权。
然“全面渡江”与“江北御敌”性质截然不同。
却已触及朝廷战略的根本。
朝中派系林立,各怀心思。
南征之前,李翊虽有言在先,不过多干预前线军事决策。
因为怕微操,影响战况。
但重大的军事决策,是必须上报给内阁,且必须由李翊来决断的。
而“全面渡江”之战,就是一场需要上报的重大军事决策。
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征战役中,最大的军事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