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骨头……可能再熬煮一番否?”
“纵然无肉,有些油腥汤水,也能让弟兄们暖暖身子。”
随军的老庖厨上前,捡起一根骨头看了看。
又用手指使劲擦了擦,无奈摇头:
“回都督,您看……这骨头……刮得比老朽的脸还干净。”
“莫说油花,便是骨髓都早已吸空。”
“便是投入巨釜,熬上三天三夜。”
“也休想熬出半点滋味来……实在是……榨得一干二净了。”
恰在此时,军医官亦匆匆赶来,面带忧色:
“都督,正欲寻您禀报!”
“今岁寒冬异常,营中感染伤寒之兵卒日益增多。”
“药物短缺,若再无肉食滋补,增强体魄。”
“只怕……只怕未等来年春战,我军已十病六七,无人可用了!”
孙韶心头一紧,急问:
“如之奈何?”
军医叹道:“
别无他法,唯有补充肉食,增强抗力。”
“或可……或可渡过此劫。”
孙韶立刻转向军需官:
“营中尚存肉食几何?”
“尽数取出,优先供给病弱士卒!”
军需官面露难色,低声道:
“都督……肉食本就有限……”
“前些时日重修江防工事,已优先供给那些出苦力的弟兄了……”
“如今……如今营中库存,实在……实在无几……”
孙韶闻言,看着周围士卒那渴望又绝望的眼神,听着风中传来的压抑咳嗽声。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沉默良久,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固执。
“不能让我江东儿郎,连口肉汤都盼不上!”
“传令!多派小船,于江面巡逻。”
“但凡见有北岸漂来之骨,尽数打捞!”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熬!给吾狠狠地熬!”
“就算熬不出油水,也要让弟兄们知道——”
“锅里煮的是牛骨、是羊骨!”
“让他们……让他们至少有个念想!”
此令一下,吴军水寨中竟真的支起数口大锅。
日夜不停地熬煮着那些从江中捞起的、光洁如新的汉军弃骨。
锅中清水翻滚,白骨沉浮,却无一丝油星,无半点肉香。
唯有那一点自欺欺人的名头——“牛骨汤”、“羊骨汤”。
每当开饭,士卒们捧着碗中那清澈见底、寡淡无味的“骨汤”,面面相觑。
心中那份屈辱与悲凉,难以言表。
不久,江北汉军哨探便将吴军打捞骨头熬汤的窘状报知陈登。
陈登闻报,抚掌大笑:
“妙哉!孙韶小儿,竟窘迫至此!”
“也罢,吾便再助他一臂之力!”
他当即下令:
“传令各营!日后所食牛羊之骨,务必啃噬干净,骨髓吸尽。”
“再投入江中,任其南漂!”
“本督要让孙韶和他的兵,好好尝尝我大汉的‘余泽’!”
汉军将士闻此趣令,皆哄然大笑。
乐此不疲,啃骨愈发仔细。
随后将那些干干净净的骨头尽情抛入长江。
时日一长,吴军士卒岂能不知这每日“恩赐”的骨头从何而来?
真相如同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几名实在无法忍受的士卒聚在营帐角落,捧着清澈的“骨汤”。
一人终于爆发,将陶碗狠狠摔在地上,嘶声大吼: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