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一路辛苦!”
张郃执礼甚恭,“江南湿气重,相爷可还适应?”
徐晃亦近前问道:
“……相爷用膳否?”
“末将已命人备下清淡饮食,为您接风洗尘。”
李翊淡然一笑:
“方才抵达,何谈辛苦?”
“倒是诸位将军久候了。”
张郃连声道:
“相爷南巡,乃江南大事。”
“闻知您将至,我等便日日在此迎候,不敢怠慢。”
此时王经近前躬身道:
“相爷,建业吴宫虽经战火,现已修缮完毕。”
“虽不及洛阳宫室宏丽,然江南初定,只得请相爷暂屈尊驾。”
李翊环视四周,目光深远:
“江南新定,饿殍遍野。”
“百姓面有菜色,此皆战祸所致。”
“当此之时,岂是耽于享乐之日?”
张郃等人连忙附和:
“相爷明鉴!战事一起,两国百姓皆受其苦。”
“然为大局计,不得不忍痛牺牲,共度时艰。”
这番话圆融周到,不愧为官场老手。
李翊目光如炬,缓缓道:
“我在江北,已见饿殍载道。”
“江南战祸更甚,何以反不见面有菜色之民?”
张郃神色不变,从容应答:
“此皆托陛下洪福,相爷英明,拨下大量赈灾款项。”
“我等竭力施行,方使百姓勉强度日。”
李翊心知这是提前布置的结果,却不点破,只道:
“赈款有限,分配难免不均。”
“富足之地可见,饥馑之处亦当察访。”
“诸位可愿随我巡县?”
张郃等人如蒙大赦,连声应道:
“谨遵相爷之命!”
“江南诸县,任相爷巡阅。”
于是李翊不急于进驻吴宫,反而命车驾转向。
先往宛陵、泾县、芜湖等县巡视。
张郃等人暗自松了口气,却又提心吊胆,不知这位相爷究竟意欲何为。
车驾行至宛陵地界,但见田亩荒芜,村落萧条。
李翊命停车,步行至一处村庄。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见车驾至,惊慌躲藏。
李翊温言召来一老农,问道:
“老丈今年收成如何?可够温饱?”
老农战战兢兢,不敢直言。
张郃在旁使眼色,老农只得支吾道:
“还……还好,托朝廷的福……”
李翊叹道:
“老丈不必害怕,有话但说无妨。”
“本相此来,正是要听真话。”
老农抬头见李翊神色温和,终于泣道:
“实不相瞒,去岁战事,壮丁多被征发,田地荒芜。”
“今春又逢蝗灾,颗粒无收。”
“官府虽放赈粮,却被……”
说到此处,忽见官军目光,不敢再言。
李翊心知有异,却不追问,只命人取来粮米分发给村民。
离了宛陵,车驾继续前行。
李治在车中低声问:
“父亲,方才那老农话中有话,为何不追问下去?”
李翊淡淡道: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有些事,不必当众点破,惹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车至泾县,情形更为严峻。
路边可见新坟处处,甚至有百姓以树皮草根充饥。
李翊面色凝重,命姜维详细记录所见所闻。
芜湖县稍好一些,显是提前做了准备。
然而李翊慧眼如炬,仍从百姓闪烁的言辞中看出端倪。
晚间驻跸驿馆,李翊独坐灯下,将日间所见一一记录。
李治侍立一旁,忍不住道:
“父亲,江南民生困苦至此,为何不即刻严查贪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