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囚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黄向阳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底。
王山在撒谎,而且“枪”这个字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放缓语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轻轻放在王山面前。
照片上是年轻的田星宇,穿着警校的学员服,站在操场边,笑得一脸灿烂,眼神清亮。
“你认识这个人吗?”
黄向阳淡淡地说道:“他叫田星宇,二十年前是龙湖区公安局的民警,因为一桩枪杀案被认定是凶手,枪毙了。”
王山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他的嘴唇哆嗦着,原本紧绷的身体突然垮了下去,双手无力地垂在椅扶上。
沉默了足足两分钟,他突然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是那个被冤枉的警察?我,我在监狱里听其他犯人说过……”
“是。”
黄向阳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递给他一张纸巾:“他被冤枉,就是因为那把失踪的枪。当年的受害者身上的枪伤,来自一把七七式警枪,可田星宇到死都没说出枪的下落。现在我们怀疑,那把枪,就是你同伙当年带在身上的那把。”
王山接过纸巾,用力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子,纸巾很快就湿透了。
他端起桌上的温水,大口喝了半杯,杯子在他手里晃得厉害,水洒出来不少。
“我……我对不起田警官。当年我要是敢说,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的声音哽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压抑了二十年的愧疚终于爆发出来。
“现在说也不晚。”
黄向阳拍了拍桌子,语气里带着鼓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既能还田警官一个清白,也能让你自己心里好受点。你还有三年就刑满了,好好配合,我们帮你申请减刑,你还能早点回家见老婆孩子。”
提到“老婆孩子”,王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放下杯子,双手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终于没了之前的抗拒,多了些决绝。
“好,我说。”
王山缓缓说道:“我同伙叫老胡,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是羊城本地人。零二年的春天,我在东关的建筑工地打工,跟他住一个工棚,才认识的。”
他顿了顿,喝了口温水,继续说道:“老胡比我大几岁,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有点胖,肚子圆滚滚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右眼眼角一直划到嘴角,看着特别吓人。他说话带着羊城本地的口音,有时候会跟我们吹牛逼,说以前在龙湖区干过联防队员,后来跟局长闹掰了,被开除了,还说那局长不是好东西,早晚有报应。”
黄向阳拿出纸笔,指尖飞快地记录着,听到“龙湖区联防队员”、“跟局长闹掰”的时候,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手里的笔都顿了一下。
他强压着激动,继续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从羊城跑到东关?还有那把枪,他是从哪儿来的?”
“他说在家乡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怕被抓,才跑到东关躲风头。”
王山回忆着,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重现当年的场景:“那把枪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藏在他的铺盖卷里。有一次我跟他喝酒,他喝醉了,拿出枪给我看,说是真家伙,能打死人,还说这枪没人认识,就算用了也查不到。我当时吓得不行,劝他赶紧扔了,他说这是我的护身符,不能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