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合同又怎么样?没交钱又怎么样?”魏国栋白发根根竖立,浑浊的老眼圆睁,射出困兽般的凶光,死死瞪着审判席,声音嘶哑地咆哮,“那房子!我住了十年!十年!那就是我的!你们法院要敢判我搬?好啊!强迁是吧?你们试试!我老头子没地方去,我就住到你们法院来!我死也死在你们法院门口!看你们怎么办!”
赤裸裸的耍赖和威胁,如同脏水泼洒在象征公平的殿堂。旁听席上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惊呼和鄙夷的抽气声。苏慧兰坐在被告席上,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她紧紧攥着手里几张泛黄卷边的打印纸——那是十年前手机短信的模糊记录,还有几位早已调离的老同事写下的证言,字迹在纸张上显得那么单薄无力。
“法官……”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努力维持着镇定,“当年……就只是一句口头帮忙。看他一家老小实在困难……我从来没想过收一分钱租金……更不可能……把房子送人……”她举起那几张薄纸,像举着抵御风暴的脆弱盾牌,“这些……能证明……只是借住……是好意……”
法庭的判决来得干脆利落,如同一柄淬火的利剑斩断了所有纠缠不清的“情分”:
“……原告魏国栋主张的租赁关系无任何书面或事实依据,其要求确认房屋所有权或办理过户手续的诉讼请求,缺乏事实和法律支撑,依法不予支持。”
法官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回荡在寂静的法庭里,一字一句敲碎了魏国栋的痴心妄想。
“被告苏慧兰基于房屋所有权人身份,要求占有人魏国栋返还房屋的请求,于法有据,应予支持。”
法槌落下,清脆的声响为这场荒诞的诉讼画上了法律的句点。
苏慧兰走出法院大门,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还带着油墨温度的判决书。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身后,魏国栋不甘的嘶吼隐隐传来,夹杂着“死也不搬”、“没天理”之类的咒骂。她低头看着判决书上那清晰有力的法院红章,又轻轻翻开手机里那张特意翻拍保存的、像素早已模糊的短信截图。那是十年前,魏国栋发来的唯一“凭证”:“苏姐,大恩不言谢,房子我先住下,找到地方立马搬走!”
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一句承诺。
苏慧兰的手指抚过屏幕上那行小小的字,指尖冰凉。她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嘴角缓缓扯开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近乎无声地低语,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这荒唐的十年:
“当年那条短信……真该让他写个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