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只好一口一口地喂。喂到一半,父亲突然睁眼,一巴掌打翻了他手中的碗,热粥洒了一地。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连点油水都没有!你们就是想饿死我!”
明远默默收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想起小时候生病,父亲守在他床前,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那时的父亲眼神多么温柔。
“爸,您有糖尿病,不能吃太油腻的。”他试图解释。
“放屁!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忌什么口?快去给我买红烧肉!”父亲坐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
明远不肯,父亲就真的不下床,不吃饭。僵持到中午,老人似乎饿极了,又开始新一轮的折腾——一会儿说要出门走走,一会儿说心口疼要叫救护车。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明远好说歹说才劝住。
趁父亲小憩的片刻,明远给三弟明浩打了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这个四十五岁的汉子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三弟,我...我快撑不住了。”
电话那头的明浩沉默片刻,说:“二哥,你再坚持两天,我周末就回去,还带了两位老中医给爸瞧瞧。”
周末,明浩如约而至,带来了两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老中医。两位大夫轮流给王守义号脉,结束后在院子里低声交流了许久。
“令尊脉象弦滑有力,八十有三还能有此脉象,实属罕见。”较年长的大夫对兄弟俩说,“只是肝火旺盛,脾胃虚弱,确有些消渴症的迹象。”
“大夫,我爸这情况...到底是真糊涂还是...”明远欲言又止。
老中医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神昏与否,非脉象可断。然观其精气神,再活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兄弟俩心上。三年五载——在父亲这般折磨下,怕是儿子们要先走一步了。
明浩自告奋勇接下照顾父亲的任务。这个家里最小的儿子,一向以乐观开朗着称。他先是陪着老爷子聊天,讲外面的新鲜事,父亲似乎也很受用,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到了晚上,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不睡觉,不停要小便,稍有不从就破口大骂。明浩试图用幽默化解,却招来更激烈的指责。
“你笑什么?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跟你那两个哥哥一样,都是不孝子!”
第二天夜里,明浩实在困得不行,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突然,一阵猛烈的拍打惊醒了他——父亲正用尽全力拍打他的头。
“起来!我要换床睡!这床硌得慌!”
明浩迷迷糊糊地帮父亲换了床,刚躺下不久,同样的戏码又上演了。那一夜,明浩几乎没合眼,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第二天清晨,明远回到老宅,看见满地的烟头和弟弟红肿的双眼,就知道老三也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