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蒋瓛出示的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锦衣卫腰牌,既无金纹也无特别名号,但对周仓实这样一个地方小官来说,已足够令他心惊胆战。
嘉裕关位于大明边陲,地处偏僻荒凉,距金陵足有数千里之遥。
如今朝廷突然遣锦衣卫远赴此地,显然非同寻常。
他心中不由浮起层层疑云,难道是有大事将要发生?
老朱在位之时,曾数次掀起大案,席卷全国。
对于许多官员来说,哪怕是没有经历过,也有所耳闻。
而这些大案,每次都是锦衣卫四处出动。
而今锦衣卫突然来到,自然很容易引人睱想。
“你们县令去了何处?”老朱坐定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原本是不关心此事。
但刚才走的路上,却突然察觉到,这县令的离开,或许与使团的变化,就有关系。
因此单刀直入的谒问。
“回大人,”周仓实低头答道:“前些日子,有朝廷使团途经嘉裕关,前往别失八里。”
“县令大人说,使团带来了陛下的密旨,命他随团同行,协办出使事宜。”
老朱不由得眉头微挑。
边关的县令,居然会随使团出使外邦?
这是自己的孙子朱允熥又想“搞事情”了,还是说另有缘由呢?
老朱心中思绪翻涌深。
周仓实也隐隐觉察出“锦衣卫大人”的反应异常,心头不免一紧。
他原本还奇怪,像锦衣卫这样的特务衙门,居然会不清楚县令的行踪。
如今看来,或许正因这件事极为机密,才连锦衣卫都未被提前知会?
可这样的话,自己方才是否失言了?
朝廷既有密令,自己怎可轻易吐露实情?
然而,在这几位锦衣卫冷冽逼人的目光下,特别眼前的老头开口问话时,更有无形的威压。
当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根本顾不得权衡轻重。
此际,周仓实便隐隐感到不安,心中仿佛悬了一块石头,越想越沉。
“除了县令,使团离开时,还从你们县衙调了多少人?”老朱稍一思索后,紧追不舍,语气比先前更显凌厉。
“原本那支使团不过百余人,可到了嘉裕关,却俨然成了声势浩大的庞然之队。”
“你们县令,是从哪儿抽调了那么多人手?”
“这……”周仓实一时语塞,额角冷汗涔涔,嘴唇哆嗦了两下,最终低声道:“下官不敢妄言。”
“放肆!”蒋瓛骤然拍案,声音如雷炸响,震得房中窗棂轻颤:“身为一县之丞,见了我们锦衣卫还敢隐瞒实情?”
周仓实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如被寒气贯体,身子抖了两下,但仍强撑着站稳,咬牙坚持道:“回大人,依照朝廷颁布的新制,各级衙门凡涉机密公务,除非持有腰牌之外,还须同时出具盖有衙门印信的正式公文。”
“若为要案,更需上司衙门派员陪同方可执行。”
他说到此处,眼神游移了一下,又继续道:“你们虽然有锦衣卫的腰牌,可下官未曾收到府衙递来的任何公文,更未见有巡抚、巡按之命。”
“按律,在这等情形之下,即便是锦衣卫,也无权向下官问话。”
他语调虽低,却字字有据,不卑不亢。
周仓实脑海中浮现出县令李伯约的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