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眸光陡然一寒,语气冷如冰霜:“那咱就砍了你这百颗脑袋!”
他字字如铁,声音虽不高,却震得人心胆俱寒。
“此事,咱意已决,不容你置喙。”
“你只需照命行事,若再多言半句,咱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罢,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跪地的沙祁阳,威势逼人。
沙祁阳满面冷汗,心中惊惧交加,不禁偏过头去,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一旁的蒋瓛。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理应深知无上皇的安危之重,若能开口规劝一二,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毕竟若无上皇有失,旁人还可推诿,他这个近侍重臣,却注定难辞其咎。
然而,蒋瓛却未开口,只是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吉垣。
恰好,吉垣也在注视他。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沉默中,神情皆带着无奈与凝重。
凭心而论,他们都极不愿老朱亲涉险境。
稍有差池,他们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们同样明白,以老朱的脾气,一旦决定之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谁劝都无用。
沉默片刻后,吉垣终于开口进谏:“既然无上皇执意亲临,奴婢不敢拦阻。但还请无上皇谨守中军大帐,居中坐镇,不可轻临前方涉险。”
老朱哼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咱又不是年轻气盛的莽夫,早没那股子冲劲儿了。”
“放心,咱心里有数,不会再披甲冲锋,就是想亲眼看看,咱大明新军如今是什么模样。”
见他态度如此明确,吉垣也知再劝无用,心中叹息一声,转头对沙祁阳沉声道:“沙将军,事不宜迟,速去安排吧。”
“臣……”沙祁阳迟疑半晌,面色挣扎,终是咬牙说道:“无上皇有令,微臣自不敢违抗。”
话虽如此,他眉宇间却仍有几分踌躇之色,继续道:“只是此事事涉重大,非同小可。微臣虽为主将,但根据陛下颁布的军制改革,军中实行双主官制度。”
“除微臣之外,尚有一名督导,凡遇重大军务,若无他同意,兵权难以启动。”
“若要调动大量兵马,尚需召集副将、参将等人议事,形成联署决议。”
“否则,任何调令都难以执行。”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微臣自是不疑无上皇圣躬,但其他将领,未必都能一眼辨出真伪。”
“毕竟无上皇已许久未曾露面,且大伙儿也大多未曾上朝见过,若有人心生疑窦,恐难服众。”
“恳请无上皇恩准,再出示更多信物,以便微臣好向众将交代,令他们心服口服,杜绝非议。”
他语速虽缓,语调却越发诚恳。
他是真的怕了。
即便眼前这位的身份已几乎呼之欲出,但欺诈之术层出不穷。前次被假密旨骗得团团转,已然酿成大错。
若这次再错一次,那就不是糊涂,而是愚不可及了。
更何况,沙祁阳心中依旧不愿让无上皇亲自出征。
他是边关守将,自知一旦无上皇有失,他罪责难逃。
可沙祁阳也清楚,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拦不住这位铁血天子,开国皇帝,那只能另辟蹊径。
将这件事抛出来,交给整个军中将领共同担责,才能稍稍卸下些许压力。
“此言有理。”老朱闻言倒并未动怒,只是淡淡一笑,随即侧目望向吉垣,略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