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待臣,恩重逾山!”贾玌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悲鸣,直直撞入庆帝的耳中、心中,“如此......如此厚恩,如此信重,臣......臣怎会不知?!怎会不知啊陛下!”
“那一句‘手足’,臣贾天戈……铭记至今!刻在骨血之中!岂敢……有半点相忘?!”
庆帝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赤红的眼中,滔天怒意瞬间被更汹涌的东西冲垮!
他死死盯着跪地流泪的贾玌。
那句“手足”,与此刻贾玌自绝锋芒成全他的决绝!
庆帝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紧绷的面容终于裂开。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地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滚落!
威凌天下的帝王,竟对着视为“手足”的臣子,无声落泪!
他不再是帝王姿态,双手带着沉重痛惜,紧紧抓住贾玌的双臂!力道极大。
“天戈……你……”庆帝声音沙哑破碎,哽咽难言。
贾玌望着眼前这位威凌天下、此刻却为自己无声落泪的帝王,感受着那双紧握自己双臂、微微颤抖的手上传来的沉重痛惜与复杂情感。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决绝在他心中翻涌。
他反手一握,不再是臣子的拘谨,而是带着一种同生共死般的力道,紧紧回握住了庆帝那双冰凉、沾着帝王泪的手!
“故臣所为,非惧陛下......实乃乃为全陛下千古仁君之名!为全大庆江山永固之基!臣......甘为陛下的‘孤臣’,自污其身,自绝于外,只求陛下……能成全臣这一片……成全君臣两全的……痴心!”
他的声音到最后,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那份赤诚、那份清醒、那份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上权力祭坛的决绝,却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庆帝的心神!
贾玌没有否认“自污”,反而将其升华!
而是将自己的“不信任”,指向了那冰冷的、无法改变的君臣权力规则和人心历史惯性!他将自己的“急流勇退”,塑造成了对帝王仁名的成全和对江山未来的牺牲!
贾玌的目光再次牢牢锁住庆帝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昔日上皇曾问臣:‘若有一日,天子欲杀汝,汝当如何?’”
庆帝全身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收缩!他死死盯着贾玌的嘴唇。
贾玌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却又蕴含着巨大的悲凉:
“臣当时回答上皇:‘臣……当自折锋芒!’”
“自折锋芒……陛下!”贾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臣岂不知陛下待臣之恩?臣岂不知陛下待臣之心?!”
“可大势如此!一旦到了那般境地,非陛下所能控,亦非臣所能控!臣唯一能做的,便是履行当日在太上皇面前所诺之言——自折锋芒!”
“那便是……死路一条!”这四个字,他说的很轻,却重逾千斤!
贾玌的眼眶微微泛红,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动摇的铁血统帅,此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他真实年龄的哽咽和脆弱:
“陛下……臣今年,未满十九!臣……尚未成亲!臣十二岁提刀入伍,六年浴血,未有一刻安歇!臣……也想好好活着,也想......享受太平,娶妻生子啊!”
阁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庆帝听着贾玌这字字泣血的剖白,看着他眼中那份属于十九岁少年对生的渴望与对未来的憧憬,再想到他口中那“六年浴血,未有一刻安歇”的艰辛
心中最后一点帝王威仪与怒火,被这汹涌而来的酸楚与痛惜彻底冲垮!
是啊!
眼前这个被他视为“手足”、视为国之柱石的年轻人,从十二岁起就在为他、为这大庆江山浴血搏杀!
至今未满十九,却已功勋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