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调笑的女声。
“哟,恭喜你啊——”蓓赫纳兹倚在门口的木桩上,双手抱胸,笑得别有意味,“震旦皇帝的后裔,沙陀人的族长,安托利亚的摄政大人、雅法总督、托尔托萨的守护者、小基捷日的守护者、塞尔柱郡主的驸马,现在又多了个头衔:新世界某角落的酋长老爷。”蓓赫纳兹故意顿了顿,眼神一挑,似笑非笑:“真没想到,你竟然打算安家落户,生根发芽。”
李漓尚未回话,孩子们已经哄笑着冲过来,将蓝莓、花瓣和彩叶撒向他,口中唱着“祖灵的婿”。妇女们端来热腾腾的野米粥与熏鱼,一边递上食物一边用手指点着他窃窃私语,满眼都是祝福与期待。长老们继续围着他,拍肩、点头、咧嘴笑——那热情几乎能将人淹没。
李漓机械地微笑、点头、握手,笑容僵硬得快要裂开,心中却直打鼓:“酋长?这……大概只是个礼仪称号吧?只是种部落风俗……对吧?一定是……吧?”
清晨的阳光洒在吉奇加米湖上,如一层金色的薄纱,笼罩着广袤的湖面。湖水清澈而宁静,波澜不兴,仅有轻柔的涟漪从岸边扩散开来,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光芒,仿佛大地之灵在苏醒。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在湖滨的高地上萦绕,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松脂的清香和淡淡的铜锈气息。纳加吉瓦纳昂部落的人们纷纷走出他们的威格瓦姆帐篷——这些帐篷用柔韧的桦树皮搭建而成,拱形屋顶如倒扣的独木舟,边缘以兽筋和树枝固定,烟囱孔中仍残留着昨夜的余烬。空气中弥漫着昨晚婚礼盛宴的余香:烤鹿肉的焦香、野米粥的甜腻,以及枫糖酒的淡淡酒气,但很快就被晨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部落日常劳作的节奏。
奥吉布瓦人的生产生活深受季节和自然的影响。这是一个以狩猎-采集为主的半游猎社会,他们的氏族系统将人们分为鹤氏族、熊氏族、鱼氏族等,每个氏族负责不同的职责:鹤氏族往往领导外交与和平事务,熊氏族守护医药与狩猎知识,鱼氏族则精于捕鱼与水上航行。深秋时节,正是他们为严冬做准备的关键期,整个部落如一个高效的有机体,围绕湖泊、森林和河流展开劳作。阳光渐强,人们的脚步在落叶铺就的地面上沙沙作响,孩子们光着脚丫奔跑,捡拾散落的铜片或贝壳,幻想着那是祖灵的赠礼。妇女们率先行动,她们披着鹿皮袍,头发以铜针或兽骨梳成整齐的辫子,脸上绘着象征氏族的简单图腾——螺旋线代表生命循环,黑红条纹象征力量与血缘。
湖边是最热闹的地方。男人们已将独木舟推入浅湾,这些舟身用桦树皮和松脂密封,舟体轻盈却坚韧,能在吉奇加米湖的广阔水域上自由航行。他们手持鱼叉和兽筋编织的渔网,涉水而行,阳光洒在湖面上,映照出水下银鱼的闪烁身影。捕鱼是奥吉布瓦人日常生产的重心:在11世纪,他们使用骨制鱼钩,辅以铜尖鱼叉,瞄准湖中的白鱼、鳟鱼和鲟鱼。一名鹤氏族的猎手站在舟首,低声吟唱祈求湖灵的歌谣:“吉奇加米,赐予我们你的丰饶,让鱼群如落叶般聚集。”随着他的鱼叉猛地刺入水面,一条肥美的白鱼被叉起,鳞片在阳光下如铜片般闪耀。旁边的年轻人则撒开渔网,网眼由兽筋和植物纤维编成,网中很快便挣扎着几尾鱼,他们迅速用石刀剖开鱼腹,取出内脏,准备带回岸边熏制——熏鱼是过冬的重要食物,能保存数月。
不远处,森林边缘的妇女们忙碌着采集和加工。深秋是收获野米的季节,这种湖滨生长的水生谷物是奥吉布瓦人饮食的核心,被视为祖灵的恩赐。她们乘坐小型独木舟,划向浅湾的野米田,用木棍轻轻敲打稻秆,让成熟的谷粒落入舟中,避免损坏植株以确保来年的丰收。岸上,一群熊氏族的妇女围坐火堆,用石杵捣碎野米,动作节奏而有力,口中低唱古老的歌谣赞美大地母亲:“米粒如星星,落入我们的篮中,养育我们的孩子。”她们还将野米与蓝莓干混合,制成便携的食物饼,或煮成粥,分发给劳作中的族人。另一边,几名妇女用石刀刮削鹿皮,准备制作冬衣:鹿皮被浸泡在湖水中软化,然后拉紧晾干,缝合时用兽筋线和骨针,边缘缀上铜珠或贝壳,既实用又象征庇佑。
狩猎小队也已出发,深入枫林和针叶林的幽深腹地。男人们身披兽皮绑腿,手持骨矛和石斧,脸上绘着战斗图腾——黑线如蟒蛇缠绕,象征祖灵的守护。他们追踪鹿群的足迹,鹿是重要的肉食来源,在11世纪的奥吉布瓦社会,狩猎不仅是获取食物,还是一种精神仪式:猎手们会祈祷鹿灵的宽恕,承诺不浪费任何部分。骨头制成工具,皮毛做衣,肉则分割后带回部落熏烤或煮汤。偶尔,他们会设置陷阱捕兔或小兽,使用兽筋绳和枝条编成的网兜,效率虽不如铁器,但凭借对森林的熟悉,常有丰收。
在部落中央的高地上,长老们监督着铜的加工。这片大陆的铜矿脉丰富,奥吉布瓦人是早期的铜匠,他们从湖滨矿脉采集原铜,用石锤敲打成薄片或工具——鱼钩、针、饰物。铜被视为神圣的金属,象征力量与好运,一名鱼氏族的长老蹲在火堆旁,用木棍搅拌熔化的铜液,浇铸成护身符,分发给新婚的夫妇或年轻的猎手。孩子们围观学习,偶尔帮忙捡拾散落的铜屑,幻想着自己未来能成为伟大的铜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