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比达班悄然走近,轻轻握住他的手。那触感温热安稳,像晨曦拂面,又像湖水无声地拥抱岸石。他低头看她一眼,对方未语,却用一个眼神告诉他:她在这里,她理解。李漓回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转身,踏上归途,踏入清晨洒落的光影之中。
……
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太多惊心动魄,只有无尽的艰辛与坚持。冬天的脚步悄然逼近,吉奇加米湖西北岸沉浸在刺骨的寒风中。纳加吉瓦纳昂部落的族人如顽强的蚁群,在寒冷与饥饿间默默奔忙,与大自然展开一场无声的拉锯。
湖面已结起一层薄冰,针叶林枝头挂满霜华,空气中混杂着腐叶的湿味与松脂的清冽香气。狩猎、捕鱼、采集,是唯一的主题。妇女们蹲在湖边凿冰取水,用骨钩钓起最后几尾白鱼与鳟鱼;男人们追踪鹿蹄,设下兽筋陷阱,猎兔捕狐;孩子们则赤足在雪地中拾捡落果与野米残粒,哪怕只是一小撮,也不可浪费。
营地间,炊烟袅袅升起,飘荡着熏鱼与野米粥的香味,但那香味中弥漫着一种紧迫的沉默——饥饿如冬夜般缓缓降临,不喧哗,却无所不在。
李漓作为“新酋长”,肩上扛着沉重的责任。他与比达班并肩巡视营地,指挥族人修缮帐篷、分配干粮,安排陷阱与警戒;他努力适应,努力说话、观察、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逻辑。夜里,当一切归于寂静,他常常独自站在湖边,望着薄冰与星光映照的水面,思索着那场出人意料的“婚姻”,和自己释放俘虏的决定。可李漓清楚,现在不是追问答案的时候。眼下,过冬才是一切的核心。
冬季到来,李漓率领着队伍——那支由诺斯水手、图勒猎手与奥吉布瓦战士混编而成的精锐小队——悄然离开湖滨高地,向东南方一片开阔草原进发。草原已转为枯黄,地面覆着一层薄霜,寒风穿草而过,发出低沉的啸声,仿佛大地在喃喃警告。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与干草的混合气味,混杂着霜雪将融未融的寒意。
队伍静默行进,各就其位。格雷蒂尔扛着铁斧,步履沉重却带着难掩的兴奋;伊努克与她的图勒女猎手紧握铁矛,神情如冰原狼群般锐利;乌卢卢蹦跳在前,腰间短剑哐当作响,双眼闪烁着雀跃;凯阿瑟拉开弓弦,箭尖映出一抹冷光;比达班则沉稳随行,兽皮裙上的铜珠在脚步间轻轻撞击,她握着骨矛,目光如湖水般澄澈坚定。
前方的草地上,一群野牛静卧如黑色的山丘——约五十头之多。它们肩高近两米,体格雄壮,身披浓密的暗褐毛皮,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弯曲的犄角宛如古老战斧,四蹄粗壮,踏在冰霜与霜冻草叶之上,每一次细微移动都仿佛低雷滚响。它们是这片大陆的霸主,沉默而庄严,天生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原始威严。
牛群中间的那头公牛尤为高大,肩肌隆起如岩崖突兀,眼眸泛着凶光,鼻腔喷吐着白雾,凝成一圈圈蒸汽,如在无声地发出警告——这片土地,是它们的领域。
李漓匍匐在草丛边缘,目光穿过干枯的草穗,掠过野牛群的背脊与鬃毛之间,低声发令:“分成两翼。诺斯人绕左,图勒猎手往右包抄,奥吉布瓦战士随比达班从中路推进——别惊动它们,半弧推进,逼进陷圈。”
众人悄然分散,如潜影游移于金黄与苍白交错的草海中。西北风吹来,裹挟着湖泊边缘的寒气,刚好遮掩了他们的气味与脚步声。
格雷蒂尔咧嘴一笑,手中的铁斧在掌心灵巧翻转:“奥丁在上,就这些大块头,够咱们吃上三年了!”
赫利低声咕哝:“莱奥,你这哪是来搞殖民的?你这分明就是带着我们来救赎这群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