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漓闻言,心头骤然一紧。他多想告诉萨西尔:不会。对岸的震旦是文明的国度,长城如龙蜿蜒千里,丝绸如云彩般飘逸;人们以诗词颂月,以稻米庆丰收,不需鲜血浇灌神明。可话到嘴边,却被无形的枷锁硬生生堵住,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勒紧了喉咙,让声音淹没在胸腔,只能在沉默中艰难摇头。那神秘的力量如诅咒般提醒他:真相是禁果,不可启齿。李漓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苦涩,低头凝视无边的海面。只有李漓,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才清楚眼前是浩瀚的太平洋,对岸并非格雷蒂尔胡诌的神话国度,而是自己的故国震旦。但这片海洋的名字与意义,对身边的同伴而言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故事,他也无需解释。海浪在脚下翻涌,仿佛回应着心底悄然萌生的念头——如今这个既没有阿兹特克也没有印加的美洲,既然在以中世纪的欧亚文明力量根本还不可能殖民,那或许该想办法回旧世界了。
伊什塔尔与纳贝亚拉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她们没有理会身后崖边的喧哗,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向前方的道路。伊什塔尔压低声音,语气谨慎:“前方的海岸多是悬崖……你看,那边有房子,应该是一个皮皮尔人的渔村。我们最好绕开那里,皮皮尔人的性子粗野凶悍,不好打交道。”
纳贝亚拉点点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暮色中闪过一抹锐光:“是啊。谁知道这次会遇见什么人?上一次在丛林边缘碰到的那些家伙,根本不懂交流,见人就砍,逼得我们不得不还手,把他们彻底消灭了。”
两人的语调低沉而克制,如同两头母豹在密林间辨别气息、规划狩猎的路径,冷静而专注,全然不去理会身后关于神话与幻想的喧闹。
队伍中段,维雅哈抱着婴儿,神情却游离在海岸与众人之间。她的苏族袍子紧裹着孩子,怀里的小手攥着她的发丝,安然入梦。但母亲的眼神却如一只精明的狐狸,狡黠而闪烁。她时不时掠过海岸的贝壳与椰树,似乎在暗暗盘算着如何换取食物或新的盟友,嘴里还偶尔吐出一些无人留意的低声喃喃。
托戈拉则冷眼注视着她,手边的短剑低垂,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眼神里满是谨慎与戒备。她对身旁的原住民天方教战士们低声说道:“盯紧那些苏族人。维雅哈的眼睛里,总是藏着算计。”
比达班与伊努克一左一右,背着各自为李漓所生的孩子,如同沉默的守护者,伴在他身旁。比达班的奥吉布瓦袍子裹着熟睡的婴儿,孩子的小脸红润,在梦里还吮着手指。她侧头轻声问道:“格雷蒂尔说的是真的吗?对岸真有骑龙的巨人?”声音柔和如湖水荡漾,眼神里写满了好奇与依赖。
李漓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压低嗓音回应:“我不知道。”
这时,伊努克背上的孩子突然细声啼哭。她只得把孩子抱过来轻轻拍抚,低声哄慰:“嘘,别哭——小心惊动了对岸的巨人。”语气半真半假,既像玩笑,又像传说的余音。
队伍仍在前行,海风扑面而来,咸涩中夹带着自由的气息,却也裹挟着未卜的阴霾。浪花拍击礁石,如战鼓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跳。前路虽茫茫,但在这片余晖与海涛之间,仿佛已悄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