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则苦笑道:“殿下如此重用於我,我若首鼠两端,难道就不会被人陷害吗”
他继而正色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北上鄴城开始,我要么如父祖般声震天下,要么死於一旦,貽笑万载,没有第三条路可选。这一仗,我必须取胜!”
陆机便是抱著此种心態担任河北统帅的。他为了確保全军的纪律,的確是战战兢兢。军中大小事务,上至管理全军的后勤补给,下至规范军中的营墙修建,乃至於普通士卒违纪的鞭笞处罚,都无一例外,亲自过问。於是二十余万大军南下启程,军势既如大河奔涌,又如山林徐行,沿路数百里鼓声不绝,旗帜如云,可谓极盛。
世人皆说,征北军司设立已有数十载,可军容如此雄壮,恐怕还是第一次。
而此前论起北军才俊,也可谓是人才济济。虽说如今卢志政斗失势、刘渊恢復幽禁、赵驤生死未卜,然齐王一党覆灭后,不少人北投鄴城,这使得军中后进不减反增,更为可观。除去如今身为平原长史、河北大都督的陆机外,知名的还有:
冠军將军牵秀所部;中护军石超所部;中军师王衍所部;冀州刺史李毅所部;小都督孟超所部;中领军贾棱所部;龙驤將军王彦所部;北中郎將董洪所部;征北军司陈植所部;安平太守诸葛玫所部;安北军司应詹所部;征北参军邵续所部;安北参军戴渊所部;平北参军孙拯所部;平北军司陆耽所部;建威校尉王阐所部;討逆校尉郝昌所部;厉远护军公师藩所部;折衝护军蔡洪所部;镇远护军杜育所部;轻车护军邹捷所部;昭武护军刁协所部;广平都尉诸葛詮所部;清河都尉蔡謨所部;赵郡太守汲桑所部;魏郡都尉王育所部;汲郡都尉王长文;大將军司马杜毗所部;成都国郎中令杜烈所部;鲜卑都护乔智明所部;牙门將步熊所部;牙门將李志所部;骑都尉张延所部等等……
总体来看,在陆机的安排下,成都王还是重用了一些陆机的同乡,如孙惠、孙拯、戴渊等人。有了这些吴人做帮手后,陆机可以稍稍抑制一些军中河北人的势力,再加上些许中原士人作为平衡,只要手段得当,加上司马颖全力支持,想来也不至於令军队无法统治。
当然,这无法阻挡河北士人们私下议论,认为他此前並未打过一仗,怎能统领如此大军陆机对此心知肚明,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庸人之论。他父亲陆抗在寿春之战前,他祖父陆逊在襄樊之战前,又何曾打过胜仗呢
陆氏一族,从来都是平日蛰伏,直至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而早在陆抗去世之际,陆机十四岁时,他便在东吴继承父业,担任牙门將,领兵六载,勤於练兵,论其从戎生涯,要远比常人早得多,这又哪是这些河北人所能知晓的呢
不过在出兵之后,陆机遭遇了一件异事。
秋冬之际,本该是北风凶猛的时节,可他率军离开鄴城时,南面突然刮来了一阵好大的风,风吹尘沙,铺天盖地,令南行的兵士们睁不开眼。
一时间,他们用布巾捂住口鼻,战友们相互紧紧倚靠著,等待这股狂风吹过去。昏暗之中,他们听见所有的旗帜在狂风中飞舞,发出的声音理解无比,好似有神龙在头顶呼啸。这狂风是如此有力,不只令他们来回摇晃,更是让耳边纷纷传来“咔嚓”“咔嚓”之类的脆响声。
等大风过去,北军士卒鬆开布巾,睁开眼睛,清扫身上的砂砾。他们这才愕然发现,这一阵不期而至的狂风,竟然將大军的旗杆吹断了。幡旗七倒八歪地倒在地上,好似落叶纷纷,这些旗帜中间,竟还有属於陆机的帅旗!
这实在是不祥的预兆,士卒们对此议论纷纷,说:“风自南来,压倒北军,是否意味著北军会为南军击败”这言论流传得很广。
陆机则对此心生厌恶,便张贴布告说:“此乃吉兆,所谓云从龙,虎从风,行军南下,遇风云盖顶,当是有飞龙在天,庇佑我等。而摧断旗帜,是说此战过后,我军將换上黄龙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