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考虑到这些,他在第二时间才冲入中军,与苟晞相互支援。他到来的这个时间点刚刚好,戴渊、郝昌两部廝杀一阵,並无建功,已然士气大跌,祖逖与苟晞合兵一处后,猛然向东一凿,对方连基础的阵线都难以维持了。
陆机在山上,將此情形看得分明。虽说对己方的军队素质不及对方一事,他已心知肚明,但真当这一幕切实地发生在眼前时,他还是难免感到沮丧。好在陆机到底有些心理准备,连忙用旗號下令,让两部退回山上进行重整,而让诸葛玫部与应詹部接替,避免局势进一步走向恶化。
而与此同时,他也可以看到,禁军的后续援军也在赶来,攻势正在进一步加码。但这种支援,並非是那种孤注一掷式地猛然衝击,而是根据前线交战形势,有节奏地,宛如波浪式地进行施压。
如此一来,北军若不敢贸然投入大军,反而是陷入了禁军的节奏中,被迫隨著禁军的加码而加码,这样不仅不能战胜对方,反而在缠斗中持续地落入下风。如此持续下去,北军的士气必然会长期低沮,並在加码到一定程度后,低沮会超过底线,成为一场足以改变战局的大崩溃。
可若是提前令左右翼合围,难道又是一个好的选择吗陆机在目睹了双方的战力差距后,也很难下定这个决心。左右翼下山合战,会战无疑就会进入到决胜阶段,若不能趁早吃掉突入中军的骑兵,被禁军凿个对穿,胜负恐怕在半个时辰內就能决定出来。
陆机见状,心下忍不住惊嘆:战场能如此地磨炼一个人么自己好不容易构思的布阵,还是有些不够机变,而刘羡採用的战术,却是如此灵动飘逸。看来,他对战爭之道的领悟,到底是在大量的作战中积累来的,已经和自己不再是一个层面上了。
该如何破局呢眼下还没到决胜的时候,或许应该换个思路。陆机咬住手指,凝视远方,竭力思考最合適的变阵方式。
而在另一边,刘羡与司马乂以及文武百官一起,正在瞭望远处北军的变阵。他们站在为疏林覆盖的土丘南面,身后是天子与皇后的皇舆。刘羡站在土丘上,右脚踏著一块磐石,静静地观察著战斗情形。
此时的战场已经初显乱象,喊杀声和战鼓声绵绵不绝,伴隨著山顶的烟尘,令人难以分辨具体的优劣。最重要的是,北军的左右两翼岿然不动,旗帜如林,给予那些初经战场的公卿们很大的心理震撼,相互窃窃私语,还以为自己一方处於劣势。
好在他们打量军中两位主帅的时候,发现刘羡与司马乂的神色都很平静,並没有流露出一点惊异或不安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很稀疏平常,尽在掌握之中,这让公卿们內心稍安。就连天子也瞪大了眼睛,滴溜溜地望著这两人,想像著他们內心在想著什么。当然,他除瞭望见了严峻与残酷的力量外,什么也想像不到。
一阵风吹来,刘羡把头上的风帽扶了一下,终於开口说话了,他一面观察著敌军的阵型,一面对司马乂评价道:“陆机很沉得住气啊!我军已经压进了万余人,四部骑军都杀进去了,他竟然仍令两翼不动,確有他父祖的风范。”
司马乂摸了摸鼻樑上的伤疤,冷笑道:“他稳不了多久,我就不信,再放一万人进去,他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