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憋不住话,到底还是同梨月讲了出来。
“玉墨姐原本是不肯的,哭着闹着不肯梳妆,把头发都剪了两绺。周嬷嬷和她娘都吓坏了,让服侍的丫鬟不许往外说,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
玉墨为了抗拒婚事,竟然拼死断发,说起来简直是离谱。
但梨月听了只觉得唏嘘,眼睛红红的,恨不得替她哭一场。
今早玉墨剪头发时,多亏她两个嫂子手快,拉着夺了剪刀子。
玉墨一家是宁国府世代旧仆,全家三代几十口人,都指着宁家吃饭。
好容易盼着妹妹攀上了正经名分,家里人都指着她翻身。
“……咱们家世代受宁府的恩德,如今国公爷肯抬举你,做奴才的断不能得陇望蜀,这山看着那山高,让主子心里不痛快。咱先太爷爷是什么人,眼看着就是讨饭吃,若不是投靠卖在宁国府,怎有的今天这荣耀?老爹娘同着我们在南边,每日衣食不愁出入车马。就是妹子在府里伺候,也从不见朝打暮骂,吃穿用度与主子不差什么。咱可不能忘了根本!”
她哥哥劝了半天,见玉墨不为所动,她嫂子就赶上来叫声姑娘。
“妹妹别委屈,你哥哥那糊涂车子,原本就是不会说话。妹妹的心气儿,旁人不知道,亲嫂子的如何不晓得?你生得这个模样性格儿,若在外头正经门户,别说是主家娘子,就连诰命夫人都当得。要怪只怪妹子命运差了,托生在咱们这样人家,只可低三下四伺候人。如今那可是好了,是国公爷看中了妹妹,这就是天生的缘法,谁能挡得住?好妹妹,不是嫂子说风话,这京师里的贵公子,无论官位势力还是人物品貌,谁比得上国公爷半分?妹妹就做个小娘也是正经半个主子,将来再生下儿女,不愁没有个大富贵!”
哥嫂几个轮番在旁劝,只说的口吐白沫儿。
玉墨只是抓着肩膀乱发,紧紧扣着长簪,打着颤儿不肯松手。
最后是没了办法,她娘忽的冲上去,扯着玉墨就抹眼泪。
还令她的哥嫂们,都跪下求她,要她给全家人留条活路。
“好你这孽障丫头,亲爹亲娘亲哥嫂,你个个都不放在眼里,我怎就生了你这个前生冤家?倒不如早先留着你姐姐,让你这讨债鬼替她死了的倒好!我苦命的玉竹女儿啊……”
亲娘忽然哭起亲姐姐来,如同尖刀锥心一般。
玉墨被家人哭闹劝着,不得不松开了手。
众人上来梳头挽发插戴簪花,扯着她换上了盛装新衣,这才没闹出事儿。
梨月和环环俩人,坐在书斋廊下,傻傻的看着人闹新房。
“小月,你怎么哭了?”环环忽然扭头问。
梨月有点不好意思,用袖子抹掉泪珠儿。
“其实国公爷还是很疼玉墨姐的,刚刚还特意派人来嘱咐,说就让玉墨姐在书斋住着,任凭大奶奶那边有什么事,都不用她去服侍。就算往后大奶奶身子好了,也不用她去请安立规矩。你看,国公爷怕大奶奶欺负她呢。”
环环果然还是实在,还觉得沈氏能欺负玉墨。
梨月听说这话,心里却是砰砰直打鼓。
以沈氏这糊涂性子,若现在让玉墨去服侍她,怕她都不知怎么死的。
“国公爷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梨月悄声嘀咕。
“啊?你说啥?”环环傻问。
“没事,我得回去预备晚膳了。”
梨月抱着糖盒,起身小跑着走了。
一阵料峭春风吹过,还能隐约听见,远处笙管笛箫唱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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