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叶轻启的刹那,曹植只觉心神一滞,恍然怔住。
彼时月色恰好被云层轻掩,仿佛也自惭形秽,不敢争辉于窗下之容。
他从未想过,竟会在兄长的府邸重逢此女,可转念一想,她不在兄长府中,又该在何处呢?
犹记当年,袁熙府中初见,惊鸿一瞥便刻入心底,终究是兄长捷足先登,将她纳入府中。
而他这份未宣之于口的倾慕,却在岁月里辗转反侧,从未稍减。
今在此相遇,又该有何话说?
曹植仰首望向那女子,目光就再也转移不开,整个人怔怔立在原地,神思却早已飘到老远。
“你吟得很好,怎么……不吟了?”
那女子轻声说道。
曹植忙敛衽躬身,长揖及地,声含惶愧:“植无状唐突,不意惊扰嫂夫人清听,敢请恕罪。”
原来,此女正是曹丕的妻子,曹植的嫂子:甄氏。
甄氏亦通诗文,亦被这绝美的词句所吸引,她不敢想,这世上怎会有人能作出这么美的诗句。
但见其为曹植,心中又复他想。
“我不怪你,何谈有罪?”
曹植亦从这谦谨辞令间,窥得几分未加峻拒之意。
“嫂夫人喜欢听?”
“嗯……”
“那容……容愚弟多吟几句可好?”
“且慢……”
“怎么了?”
“恐惊扰他人,不妨来我书房。”
本来,叔嫂夜间言谈,这于礼法乃极为不便之事。
然甄宓对曹丕本无半分真情,若论心中牵念,唯亡夫袁熙而已。
她早有毁曹氏基业、为夫君报仇之念,奈何身无缚鸡之力,空怀壮志而难施。
今偶遇曹植,虽素慕其才思俊逸,心折不已,却也暗忖可借此机会,为覆灭曹氏再添一分助力。
曹植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哪还顾得上生死存亡。
旋即得入甄氏书房正厅。
甄氏命丫鬟为曹植看茶,曹植恭敬拜谢。
甄氏年未及徐娘,容色犹盛,温婉端方。
然其心内,于曹植这般少年郎性情洞若观火,深谙拿捏之术。
甄氏执壶为曹植添了半盏新茶:“方才闻子建佳句,余韵未绝,何不将那未尽之意,为贫妾再吟几句?”
曹植当然愿意啊,那执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时眸中已漾起星光:
“既蒙嫂夫人垂问,植便斗胆献丑了。”
这绝对是曹植有生以来,说过的最谦虚的一句话。
但他认为,自己再美的诗句也比不上此时嫂夫人绝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