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黄志成这件事,整个弄堂里谁家还有心情过年,只要进进出出,就能看见弄堂口飘荡的白幡,还有一脸哭哭啼啼,生无可恋的黄小蝶。
草草将黄志成下葬之后,虽然今天就是除夕,但是整个弄堂,包括谢爸、谢妈在内,都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用谢婉珍的话来说:
“虽然街坊四邻都看不上黄小蝶把她那个废物弟弟捧的那么高,可是平时也就算了,有点口角罢了。
这猛然一死,整个黄家不就断了根儿了。”
姚镇东这才想到,原来这个时代不是后世,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传宗接代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对黄小蝶那个习惯了长姐如母的女人来说,黄志成以后就是当个混混小瘪三,那也是自己的一份希望。
而如今人不在,搞得希望都没有了。
“让黄小蝶招个女婿不就得了?”姚镇东脱口而出道。
此话一出,原本忙忙碌碌的谢爸和谢妈同时看了过来,那眼神……
谢婉珍‘呸’了一声,说道:“谁家好人,老爷们儿家的,去入赘。说出去就是被自己爹娘打死都没人管。”
谢爸谢妈立刻扭过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姚镇东只能捧起茶杯假装喝水,咳嗽了一声,道:“不能入赘,也可以生两个儿子嘛。事前说清楚,到时候生两个儿子,一个随夫姓,一个姓黄,不就得了。”
谢婉珍眼神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去告诉黄小蝶去,就见不得她整天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以前那个泼辣劲儿哪去了。”
谢婉珍一走,姚镇东只能在谢爸谢妈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哎,必须找个时间,和谢婉珍好好谈一谈了,实在不行,就只能搬走了。毕竟要是被她爸妈知道,我是个危险份子,别说嫁女儿了,只怕恨不得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了。”姚镇东心里想到。
……
站在二楼窗口,可以看到弄堂口,往日里争吵不休的邻居,此刻都极有默契,一个个挨家挨户去了黄小蝶家。
有的人拿着一小块腊肉,有的人端着一碗菜……
极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这一刻寒风刺骨的天气也显得很温暖。
………………
1935年的除夕,整个弄堂里这个年过的是没滋没味。
等到谢婉珍回来,饭桌上从来没掉眼泪的谢爸借着酒劲儿说起来没有回家的谢家栋,中年汉子眼泪止不住的流,还非要说是灯花灼了眼。
二两烧酒,谢爸喝的自己不省人事,谢妈除了抹眼泪,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和谢婉珍扶着谢爸回去躺着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顿年夜饭草草结束,姚镇东放下酒杯,返回了楼上。
………………
时间一晃,午夜钟声响起。
随着钟声响起,一朵朵礼花冲上天空,将整个大上海渲染的五彩缤纷。
可惜,这些热闹是属于那些有钱的,也属于那些高官的,掠夺者的,唯独不属于普通老百姓。
随着钟声响起,坐在桌前静静看书的姚镇东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对他这样一个孤独的灵魂来说,大概只有农历新年才能让他更好的接受这个时代。
“这是我的幸运日。”姚镇东嘀咕道。
一摊手,右手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支试剂,试剂中金红色的液体静立不动,好像被固定了一样,唯有底部时不时升起一串细小的气泡,又消失在上升的过程里。
“只希望这玩意不要太难喝。”姚镇东暗暗嘟囔了一句。接着,他不再犹豫,扬起脖子,将试剂一口灌了下去。
咦!橙子味!
姚镇东忍不住咂巴了一下嘴巴,甜甜的,带着一点微酸,一粒粒气泡在嘴里,在肠胃中炸开,感觉有点像是橙子味的雪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