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完全褪去,村子便在朦胧中苏醒。九月被一阵清亮的鸡啼声从睡梦中唤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窗外的天空泛着青灰色,像一块被水洗旧的粗布。大姨家的院子里,一盏昏黄的灯泡在晨风里轻轻摇晃,将树影拉得老长,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推开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露水的清凉扑面而来,九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墙角处,大姨夫正蹲在三轮车旁,手中的抹布来回擦拭着车身。车头灯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时不时拿起扳手,拧紧螺丝,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嘎吱——\"厨房的木门被推开,大姨端着一盆淘米水走出来,雾气氤氲中,她的蓝布围裙上还沾着昨夜做饭的油渍。
\"九月,醒啦?\"大姨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带着几分关切,\"快收拾收拾,一会儿吃了早饭,咱们就去田里。虽说今年有收割机帮忙,但也不能闲着。\"
九月应了一声,匆匆洗漱完毕。走进厨房时,灶膛里的火苗正欢快地跳跃着,舔舐着锅底。大铁锅里,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升腾起的热气在窗玻璃上凝结成水珠。桌子上,几碟腌菜整齐地摆放着,翠绿的黄瓜条、金黄的萝卜丝,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来,尝尝大姨新腌的菜。\"大姨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放在九月面前,瓷碗边缘还沾着细密的水珠,\"多吃点,一会儿下田得费不少力气。\"
这时,大姨夫擦着手走进来,深蓝色的工装裤膝盖处打着补丁,裤脚还沾着昨日的泥点。他搓了搓手,在长凳上坐下:\"今年这收割机来得可真是时候,听说都是从北方专门开过来的,效率可高了。隔壁老王家昨天收了三亩地,半天就完事了。\"
\"是啊,\"大姨一边给九月夹菜,一边感慨,眼神中透着几分欣慰,又带着些许回忆的怅惘,\"想当年,我和你大姨夫天不亮就得出门,背着镰刀、扛着蛇皮袋,在田里一弯腰就是一整天。那腰弯得,晚上躺床上跟折了似的,翻个身都疼。\"
九月咬了一口腌菜,脆爽的口感中带着淡淡的咸香。她想起小时候来大姨家过暑假,第一次跟着大姨下田的情景。那时的她穿着不合脚的胶鞋,挥舞着比自己还高的镰刀,没割半小时就腰酸背痛,手指被锋利的稻叶划出道道血痕,疼得直掉眼泪。
\"大姨,我还记得第一次跟您割稻子,没半个小时,我就累得直不起腰,手指被稻叶划得全是血痕。\"九月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姨夫听了,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眼角笑出了泪花:\"那时候你还小,瘦得跟麻杆儿似的,哪干得了这重活。不过现在好了,科技发达了,咱们农民也能省不少力气。\"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
九月心里一暖,喉头有些发紧。她低头喝了口粥,滚烫的粥水下肚,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温暖了心窝。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寂静,新的一天,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对话中,悄然拉开了帷幕。
吃完早饭,天已经大亮。九月跟着大姨和大姨夫来到田头,远远地就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只见几辆大型收割机正在稻田里来回穿梭,金属履带碾过金黄色的稻浪,所到之处,稻穗被齐刷刷地卷入机器,脱粒、装袋一气呵成。扬起的碎草屑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金色的粉尘,在空中飞舞,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村里的乡亲们三三两两地站在田埂上,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大家一边看着收割机工作,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老李,你家今年这稻子长得可真好啊!”一位大叔朝着不远处的老农喊道。
被叫做老李的老农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是啊,多亏了这阵子风调雨顺。再加上这收割机,今年肯定能早早收完,卖个好价钱!”
大姨戴着遮阳草帽,眯着眼,满脸欣慰地看着正在作业的收割机。她的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皱纹,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岁月的痕迹,此刻却盛满了笑意:“现在可真是方便多了,以前我们要忙上半个月的活,现在几天就能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