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锹撬开夹壁,哗啦啦涌出成串的铜钱。
洛水拾起一枚,发现是万历年间的制钱,穿钱的麻绳早已朽烂。
他忽然冷笑起来,笑声愈发狰狞。
这就是朝廷说的国库空虚?
“记上。”
老道士声音嘶哑,眼眸中的戾气疯狂弥散。
“铜钱约二十万贯,穿绳已腐!”
当夜清点完毕时,洛水站在银作局院子里发呆,熔银的炉火映红了半边天,工匠们正把抄没的金佛扔进坩埚。
一尊弥勒佛的笑脸在高温中渐渐扭曲,最后化为一滩水。
魏昶君踩在大雪中,素色老棉袄被炉火镀上金边。
他望着沸腾的金水,突然想到昔日在山东那对卖女儿的老夫妻。
要价三斗米。
而现在,从那些贪墨官吏府上搜出来的一锭银子,够买五十个那样的丫头。
洛水将账簿递给魏昶君,他翻开,一页一页的看。
总获白银,七千万两,皇宫内库,十七万两,官员抄家:六千九百八十三万两。
内阁阁老,追出白银一万三千两,兵部尚书张缙彦,五万两,成国公朱纯臣,五十二万两,国丈周奎,五十三万两......触目惊心!
次日清晨时,魏昶君终于向关押崇祯所在方向走去。
洛水抱着账册跟在身后,册子上墨迹未干的数字还在渗着寒意。
“里长,这还只是查完的金银,还有田契等。”
洛水低声道。
魏昶君却望着宫墙上新挂的红灯笼。
他想到了几年前,上一次入宫面圣,还是进京述职的时候。
崇祯在暖阁里赐他座,鎏金手炉搁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那时那位和自己一般年岁的皇帝意气风发。
他说,魏卿可知,满朝文武,朕能信的不过二三。
说这话时,他知道,皇帝也知道,这个朝堂上的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
所以崇祯想要利用自己这个所谓的‘孤臣’和诸多乡党掰一掰手腕。
那时候红袍军还没起势,自己也在利用崇祯。
“里长?”
洛水见他驻足,顺着视线望去。
宫道拐角处,几个刚下工的妇人正结伴而行,怀里抱着新领的粟米。
魏昶君收回目光,整了整衣冠。
素色棉袄下,红袍军的制式腰带勒出劲瘦的腰线。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气盛之时,可他眼中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沉稳。
上一次站在京师,红袍军还在山东蛰伏,如今京师九门,已尽插红袍旗帜。
“走吧。”
他对洛水说。
“别让那位朱家天子等急了。”
这一次,他不是孤立无援的山东割据孤臣。
崇祯也不是那位玩弄权术,手握残明的皇帝。
话音未落,宫墙内传来暮鼓声,惊起一群栖鸦。
黑压压的鸟群掠过金水河,倒映在河面的灯笼红光被搅得支离破碎,像极了这个正在重组的王朝。
与此同时,林小山这位督使,也奔赴前方,提前通知犯人朱由检准备接受审问!</p>